许知远该用什么身份形容自己?
老派知识分子?作家、出版人?文艺青年偶像?新媒体创业家或者之前和罗振宇对话后引发强烈关注的网红?这个精英知识分子到底要如何在这个遍地寻求屌丝关注的自媒体环境创业?
许知远正在准备《十三邀》的第二期。这一期他对话的主角是微博女王姚晨。《十三邀》的第一期视频因对象是罗辑思维的罗振宇而大热。因为在《十三邀》中,他负责对罗振宇提出“偏见”而让节目显得颇为特别。据说未接近一个小时的未剪辑版因为“原生态”还特别火。人们喜欢这种有智商有场景真性情的视频对话节目,两个男人你来我往,依靠口活、观点撑起了巨量的关注。
对于许知远来说,可能很少有如《十三邀》之类的产品,能让他既坚持他所谓的知识分子独立,同时又能贴合当下的市场。此前在创业层面上的许知远一直是很拧巴的状态。
许知远对于市场依然保持着复杂的态度,因为他是不愿意迎合大众市场的人。很多人记住许知远,是因为他当年与韩寒的撕逼,那时他也确立了自己的高逼格精英姿态。
他在那篇著名的《庸众的胜利》里,指责韩寒的发迹,是利用了庸众的愤怒情绪,而韩寒本人并没有什么叛逆之处。这篇檄文引发了常年的口水战,至今依然是精英与草根对立的重要案例。
可是精英思维和得屌丝得天下的互联网市场环境背离。如今韩寒做了文艺范很足的ONE,而许知远有“单读”、“微在”以及新近很火的《十三邀》。已经混入市场的他还会如此继续蔑视庸众吗,还会继续看不上韩寒,以及网红正当时的自媒体时代市场逻辑吗?
谁说我不在乎钱
很多文艺青年都在《单读》听他深沉的推荐歌曲或文字,也可能在使用他的《微在》打发时间。但必须承认《单读》这个APP非常文艺,尽管聚拢了大概20多万的忠粉,但你看不到它到底该怎么赚钱。
许知远也会为此纠结。几年以来,他从不掩饰对创业的排斥、犹疑、困惑。在他看来,创业对人是一个高度异化的过程。
有时他担心自己离想做的事越来越远,有时他因为发现自己不具备商业的能力而沮丧,开会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驱动大家的热情,苦恼钱从哪里来,永远在纠结,充满了自我怀疑。
他干脆在朋友圈自嘲:一旦在夜半的办公室,一股失败的创业者加失败的作家的混合情绪就混在一起涌来,只好努力成为一个成功的酒鬼。
他最固定的爱人也的确是酒。
啤酒、红酒、威士忌,贯穿了他的生活。录节目时,他脚上趿着拖鞋,拎着酒瓶子来到录音间,甚至有时就在微醺的状态下,翻开一本他当天刚好在读的书,对着麦克风聊起来;接受采访时,他拿着一罐百威啤酒戳在木桌上,说,就这样聊吧,你也要来一罐吗?
创业初期有一段时间,许知远很享受下午三四点钟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刻,倒上酒,喝到微醺,没有各种会议、要见的人,他觉得自己被割裂成好多碎片的内心,在这一刻恢复了清凉和安宁。
他的这些姿态自然也很容易让外人觉得他是个清高的知识分子。
在北大深圳研究生院的课堂。许知远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抻直了两条长腿,抱着臂膀,一幅看似不羁的模样,但表情严肃。
当有同学问他“你不在乎钱……”时,话还没说完,许知远立即笑着打断他:“谁说我不在乎钱!”
课后,许知远再度聊到这个话题,认真说:“我当然在乎了。”又补充:“但在乎不是因为它跟我的个人利益有关,是对事业负责。”
所以尽管可能在深夜里自嘲,但许知远仍然在为市场做出改变。这也能从他的单读音频里听出来。几个月前,他要在节目中讲一下单向历,会加一句这样的看起来有点心虚意味的前缀——“非常不情愿的插一条广告”,然后会为这事解释好几句;现在,他很淡定的在节目中说,今天插一条“非常重要的一点都不无聊的广告”,是单读手账开始销售。
他还硬气的回复了有读者对他“为什么节目会有商业化”的质疑,他反问:难道大家都觉得我是活在真空里吗?如果我们没有背后的商业组织,我们怎么能继续运转这件事情?
$page$韩寒的one不好看
尽管如此,许知远总还是要冒出一些被常人看来“反市场”的知识分子式反应。
很早前,他还是坚持使用一部老款诺基亚,与网络保持距离。后来在美国换了一部iphone,开了微信,终于被碎片化的信息绑架了,十几分钟没看手机就要翻出来瞧一瞧。
为了脱离这种浮躁,他试图不带手机出门,享受了几个小时清净后,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忙不迭的翻出手机看……“真是够变态的。”他说。现在,他与碎片化的一切抗争了很久之后,已经基本戒掉了朋友圈,除了发发与单向空间有关的文章,不再翻看别人的。
但是,难道《单读》不是他所排斥的这些碎片里的又一块碎片吗?
面对这个疑问,许知远想了想说,算,但要做一个精致的碎片、一个好碎片。他相信人们早晚会厌倦浮躁,重新回归严肃阅读。
目前,《单读》找到了自己的细分市场,它会继续售卖它最核心的价值——品位、价值观,他对《单读》未来的预期是几百万阅读量就够了,再下一步发展,《单读》会是一个全新的广告公司模式。
说《单读》不得不提到看上去同样具备文艺气质的APP——韩寒打造的one。尤其因《庸众的胜利》一文,许知远与韩寒之间的关系向来充满火药味。许知远直言,韩寒他们在商业上很成功,更有感受力,但内容很差,“不看,看那干嘛啊,和我又不相干,但它们对某一大群读者非常有吸引力。”
Papi酱才过时
尽管许知远和罗振宇在《十三邀》里谈的很浓,但他不止在一个场合表示,对罗投资的Papi酱不看好。
“PAPI酱是过时的,因为一年之后没人再看这个视频。”出于研究视频的需要,许知远说自己翻看了Papi酱的三条视频,就不想再看了,感觉都是重复的,“现在流行一时的网络的东西,who care?”
许知完还做了一个对比,他相信自己现在写的东西几年之后还是会有人看,这才是不过时。当然,许知远也承认,在乍一看Papi酱的视频时,感觉“确实挺好玩的”,只是,它不具备更多的伸展空间,看完一遍就消费完了,像热呼呼的薯条上桌来,吃得挺香,而后就什么都没了,“不过,社会也需要薯条啊,社会需要麦当劳啊。”
咪蒙是谁?自媒体就那么回事
尽管自身也在非传统媒体的环境打拼,但在许知远眼里,这些都没什么特别,换个名字而已,就是自己写的东西,传播渠道改变了。
有一些自媒体靠吐槽而成功,比如篇篇十万加的咪蒙,许知远没看过咪蒙,也不感兴趣,也不以为然,“这不一直有吗?只不过以前在朋友的范围里面,现在有新的渠道把这些扩充到别的地方去了,本质没什么变化。”
许知远对自媒体有一个担忧,自媒体人的生产力保持高水平是很难的,于是寻求一个组织支撑,但组织又会压抑个人创造性,个体再次打破它离开,然后有新的媒介帮助个体获得一些方式,从来没有崭新的东西。对话许知远丨“我对庸俗的成功还是有需求的”
问:单读音频像一档电台的午夜节目,你做的感觉怎样?
答:我发现我的口语表达好像比我的书写得更有天赋似的,让我很悲哀啊(笑)。
问:接受二次元的语言是你的进步还是被异化?
答:都可能是,我不可能对年轻一代的语言视而不见。
问:你怕成为老古板吗?
答:我怕失去对现实的感受力,我怕活在真空里。
问:创业和作家,你自己划分一下比例?
答:作家百分之六七十吧。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少了。
问:你希望有一天摆脱焦虑变得从容吗?
答:从容有什么好?你自以为的掌控力往往是一个人退化的标志,可能是封闭和死亡。
问:你今年40岁,有过哪怕一瞬间“不惑”的感觉吗?
许:怎么可能,那不骗人的吗,一个人不惑了就是一个人死亡了。
问:有一篇采访,说你是“对正确生活的反抗”,你反抗的究竟是正确的生活还是大多数的生活?
答:我反抗的是让自我感受力丧失的生活。
问:你觉得自己拧巴吗?
答:不觉得,我觉得我是个非常普通的、正常的青年。
问:如果有一天你不愤怒了,意味着什么?
答:那就是对自我的放弃了。
问:你希望的成功是什么概念?
答:有庸俗成功的概念,名声也好,个人财富也好,我对庸俗的成功还是有需求的。
问:有人说人们通过微信营造一个假面,你有没有这个假面?
答:我营造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嘛(笑),大多数人都是营造成功(笑)。
问:你做过的最庸俗的事是什么?
答:赞美那些其实我觉得不美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