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富二代的电影梦:干了创业这碗毒鸡汤,来生不做散伙人

叛逆富二代的电影梦:干了创业这碗毒鸡汤,来生不做散伙人

2016-09-27 09:06阑夕 合作伙伴
他的父亲杨休是南京著名的企业家,因在2012年向南京大学捐款4.1亿人民币而名扬海内,也曾跻身中国财富500强,家世显赫。只是子承父业的剧情并未如期上演。

搜索「杨天桓」,排在第一条是这么一条新闻——「富二代」杨天桓:别人永远知道你是谁的儿子。

他的父亲杨休是南京著名的企业家,因在2012年向南京大学捐款4.1亿人民币而名扬海内,也曾跻身中国财富500强,家世显赫。

只是子承父业的剧情并未如期上演,在位于西土城的一间咖啡馆里,杨天桓戴着一顶棒球帽,坦然承认拍摄网剧的难度比他预料的要高很多,虽然「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问题」,但是「一分钱总会逼死英雄好汉」。

大学毕业之后,杨天桓想要申请布拉格电影学院,被父亲明确反对,最终妥协进入南京大学历史系研究生深造,而这也正是他的父亲的学历轨迹。谈及父亲的时候,杨天桓在言语之间不失尊敬与爱戴,却总有些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在失去科班教育的机会之后,不声不响的完成了父亲要求的历史专业,却又还是回到了心仪的影视行业。

杨天桓在传奇电影《公民凯恩》中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很少有人能够抵御权力对于人格的影响,他曾多次和父亲就后者开发的知名地产项目「东方之门」为什么不设电影院而激烈争吵,甚至在朋友圈里公然「拆台」,说「买我爸的楼,不如投给我拍电影,房地产是被人诟病的,文化业是令人兴奋的」。

带有相当长的一条叛逆反射弧。

杨天桓可能会对日本知名独立动画导演新海诚感到憧憬,后者在成名近二十年后,才被媒体察觉他原来是日本百年建筑公司新津组社长的长子,这位富家公子在与家族完全无关的行业用勤奋和天赋确立了前无古人的地位,堪称当代最为鼓舞人心的励志故事。

南京是六朝古都,素来重视宗族和血脉,隐姓埋名的设想,大概很难实现,所以杨天桓越来越愿意呆在北京,混迹于电影行业的北漂圈中,庆幸于京城偌大,欲在这里扬名立万,可能不太需要以父之名。

于是有了十集网剧《中国散伙人》,目前在腾讯视频的播放量已经突破2000万,算是踏入了及格线,杨天桓说,创业这件事情被媒体抹上了太多的脂粉,产生了太多「只管挖而不管埋」的事迹,他在创业途中亦深受其苦,从而有了还原行业本色的念头。

杨天桓和他的团队用了半年时间创作剧本,又用了半年时间筹集资金,试图率先拉开中国本土的行业剧大幕。

中国影视市场的畸形举世皆知,基于意识形态和内容审查的双重作用,使得这里长期处于文化洼地,仅在电视剧领域,就由「抗战解放」、「家庭伦理」和「历史宫斗」三大品类主宰了近二十年,并在产业层面掘下鸿沟。

在杨天桓看来,劣币驱良币的结果就是「编剧不学无术,制片粗制滥造,导演拒绝负责」,最后再由纯粹的资本数字买单,挣钱就是好的,亏损就是坏的,不是不能讲功利,而是不应该只讲功利。「中国的市场就好像在监狱里捡肥皂,菊花一松节操就不复存在了,一旦试过,说不定还会爱上这种感觉。」

所幸互联网的兴起和繁荣,让内容创作者有了另起炉灶的机会,《豪斯医生》、《犯罪心理》、《绝命毒师》和《广告狂人》等海外作品的流入,也筛选出了相对前沿的受众市场,他们或许百般挑剔,但是至少勇于尝新。

深思熟虑之后,杨天桓决定进入行业剧题材,与《中国散伙人》同步开展的,还有一部描述导演行业的剧本在他手上推进,这也是中国新生代影视制作人的局限:暂时难以离开自我经验丰富的领域。

《中国散伙人》采用了美国情景喜剧常用的多主角结构,由离家出走试图证明自己的富二代、习惯于中英文混搭的高颜值海归、对美食有着独特热情的新媒体从业者、来自香港的内向宅男工程师、在微博上拥有巨量粉丝的网红和神神叨叨的互联网混子六人组成,同时邀请六禾创投、36氪等互联网公司客串表演,在虚实之间炮制出不少黑色幽默。

「我创业多年,从来都是先有想法再有产品,这次是先有产品,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想法……」、「那边那个DJ,也是个投资经理,手里也管着十个Million」、「新媒体时代概念最重要?你当做牛腩呢」……由于埋下了大量的行业梗,杨天桓连预告片都剪了三个版本,分别照顾理解能力位于不同层次的观众。

似乎也掺杂了《IT狂人》和《硅谷》的糅合影子。

在荒诞的场景中体现严肃感和正式感——或者用更为通俗的说法来讲,叫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中国散伙人》这部网剧的内容精髓,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编剧和观众能否达成笑点的统一。

而编剧的功力,在中国一直是个大问题。

创造美国收视奇迹的《好汉两个半》有着相当著名的幕后故事,在第八季结束之后,整部剧集的核心主角查理·辛与编剧产生矛盾,对剧组发出「二选一」的通牒,称自己和编剧只能有一个能够留下。彼时的查理·辛是全美片酬最高的当红名角,《好汉两个半》这部美剧也是以他和他的海边别墅为主要场景打造的情景内容,他若半途而废,对于收视率的打击无疑会是毁灭性的。

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查理·辛拿钱滚蛋,编剧继续工作,并把维持了八季的男主角「写死」,请来阿什顿·库彻顶替成为新的主角,继续拍了四季方才宣告完结。

编剧地位及待遇的悬殊差距,往往让中国的同行心生羡慕,在《武林外传》之前,宁财神写了五年剧本,过的也是「吃了牛筋面,就不能吃抓饼」的窘迫生活。这是土壤品质和果实甜度的关系,用户往往抱怨后者的口感,却少有关注前者的健康。

作为真实的创业者,杨天桓并不反对创业这件事情,他将「散伙」定义为剧情的主旋律,只是出于「借机表态」的目的:「创业不可怕,可怕的是认不清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不敢承认心中的那头洪水猛兽,嘴里说着梦想,心中装着欲望,最后只能精神失常。」

这依然是他自己的现实写照。

2014年,他在南京创办众创空间,为本地创业者提供「水电煤」式的服务,并拿到了300万的天使投资。

同年,李克强总理在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理念,并在国务院层面出台了政府工作报告,鼓励地方政府实施「双创」运动,希望助推中国经济增长。

多管倾灌之下,必然泡沫丛生。

在自己的众创空间里,杨天桓自述「阅尽创投圈的人情冷暖」,见过言必称马云马化腾但永远「只差一个程序员」的创业团队,见过借投资为名让创业者尽情「招待」自己的海归骗子,也见过连续创业失败之后转型职业经理人专门培训创业者如何「忽悠」VC并抽成股权的行业混子,在《中国散伙人》里,用户可以看到以他们为原型的各种角色,他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中国创业生态里常被忽略却密集存在的一层剖面。

「创业比就业更讲出身」,杨天桓常和他的客户——也就是那些投奔他的众创空间的创业者——作出劝诫,他说自己算是条件优于99%的创业者了,可是创起业来都还是踉踉跄跄的,实在捉襟见肘时还可以去刷自己母亲的信用卡,但是普通的年轻人只是因为头脑发热就要为此搭进自己最为珍贵的年华,非常不值。

在微信公号里,杨天桓写过一篇题为《万众创业葬送了多少人的前程》的文章,他在最后说道:「没有能力的、没有经验的、没有人脉的、家里没有钱的,老老实实工作。创业是一件厚积薄发的事情,年轻还是要多学习,少看创业报道,多学学实际的——写代码、做设计、画线框图,别老总想搞个大新闻。」

就像博尔赫斯说他的食粮乃是世间万物,在杨天桓的生活半径里频繁上演的现实戏码,成为他在筹划网剧时「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丰富素材。

众创空间不太挣钱——「那点利润还不够我们几个股东旅游一次」——但是杨天桓乐于接触这些鲜活的人,当有创业者选在办公室里成功求婚的时候,他甚至比那对情侣表现得更为高兴。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这句台词出自徐克担任编剧的《笑傲江湖》,由林青霞饰演的东方不败悠然唱出,杨天桓说这是「唯一一部哪怕剧情再烂、故事多无聊我还是坚持完整看完的电影」,据说金庸对于徐克的改编意见不小,而杨天桓却更青睐徐克的偏执,在他缔造的充满隐喻的这系列武侠电影里,「没有扫地僧,也绝没有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恶人」,他的江湖,有来无回。

最大的共鸣,恐怕还是隔着岁月触景生情。

就像在《中国散伙人》里,主演之一的富二代在团队弹尽粮绝走投无路的时刻,又不得不回到家里,低头恳求自己的父亲「希望你能拉我一把」,后者的回应是冷冰冰的「玩大了,输了,就来找我?现在你知道了吧,这个游戏不是随你的脾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

这未尝不是杨天桓给自己断掉的后路,他提前预设了最为难堪的场面和最为冷漠的结果,放在作品里供千万人讥笑,也就逼着自己押上了尊严,绝对不能赴其后尘。

2016年前6个月,中国互联网行业的融资次数相较去年下半年跌掉近三成,且一级市场的投资从VC向PE转移的迹象尤为显著,资本寒冬如期而至,创业者的准备却算不上充分,整个行业也进入了丑闻频发的焦点期,刷单、造假甚至是剪电线的行为屡现报端,令人咋舌。

「像咱们这样的团队,哪儿能算得上是创业啊,顶多就算是个聚众赌博罢了」,借助无处不在的自嘲,杨天桓安排镜头里的六个年轻男女,从创业食物链的最底端站起来,去经历这个浮华行业的森森白骨,这部网剧在拍摄手法和演员表演等硬性指标上可能不无缺陷,但它在「真诚」一项的记分牌上,值得打出满分。

有趣的是,在《中国散伙人》里饰演六个主角之一的网红张可,是实打实的本色出演,她不仅是实名出镜,而且本人就是在微博上拥有七十多万粉丝的网红@除了我都是猪,自拍、直播玩得飞起,杨天桓因为曾经看她的视频「笑得植物神经紊乱」而邀其加入,成为《中国散伙人》确定的第一个演员。

在划分人群时,除了「屌丝」、「中产」、「九零后」这类标签之外,杨天桓认为「雅痞」这个群体是被广为忽视的,他们受过高等教育,有着不错的收入与品位,不会忍受两天不洗澡或是廉价酒精饮料的生活,所谓的「精致利己主义」,也在群体性焦虑之后有着些许「理性光辉」。

而《中国散伙人》就是以这个群体为轴心所创作的第一部作品,杨天桓说他的这项事业未必会在盈利层面表现出色,但「一定会在深度、广度、节奏和频率上保持得最好,让更多的人看见我们这个群体的自由、幽默、痛苦与孤独」。

赖声川则说日本的能剧最讲严肃和深沉,却一定要夹杂一个狂言,直接讽刺戏的本身,以求提高戏剧的境界,「因为当情感激烈到一个程度,再用另外一个形式来嘲讽这种激烈,更能达到净化的目的」。

他们两人,倒是合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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