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辍学办杂志，投资人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吸毒吗？

你是如何看待亚文化这个概念？

你认为「在路上」对你的人生影响大么？

如何解释商品是媒体的第三个维度？

我以为见到的会是「垮掉的一代」的代表。

事实上他确实具有「垮掉的一代」的所有特性，但和你的想象并不一样。

我们在「公路商店」仓库一般的办公场地聊天，顶棚是可以看见天空的窗子，两把椅子中间放了一个油桶，油桶上放着分别为粉色和绿色的两把玩具枪。

我为正在录音的手机在油桶上挑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合适的地方，康阳把玩着我递过去的名片，询问我关于《接招》的一些事情，什么时候成立？是否对接FA？目标群体是谁？

1992年出生的康阳是「公路商店」的创始人。公司有两个项目，一个是微信公众平台「公路商店」，另外一个是基于HTML5页面的电商平台「黑市」。

在这之前，康阳还是独立杂志《在路上》的创始人，当时还在山西大学读一年级的他辍学做了这本行旅杂志。

辍学的契机是大学时期的一堂演讲课，演讲的主题是「我把青春献给X」，演讲的过程让康阳根据浑身鸡皮疙瘩。在那一刻他觉得，努力六年对大学抱有的幻想全都破灭了，就想自己做点事情。

「那个时候也没有迷茫，你学习的所有东西都是基于这个学校的氛围与环境，那个时候我已经失望了，学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自己尝试去做一些好玩的事情。」

康阳并不是那种最有冒险精神的人。《在路上》中康阳最佩服的是不断行走的迪安，但他认为自己其实是跟随迪安走的萨尔。在身边朋友的影响下，康阳开始接触摇滚乐、开始穷游、开始从社会学层面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他们让我找到人生中的那种点，虽然我没有冒险精神，但我很羡慕他们，或者很有欲望去表达。」

《全球概览》（The Whole Earth Catalog）是康阳的另外一个转折点。这本杂志被奉为美国60年代年轻人的嬉皮圣经，影响了很多美国年轻人，其中包括苹果教父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乔布斯的名句「Stay Hungry ,Stay Foolish」就是来自于1972 年《全球概览》的最后一期封底。

「我希望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用一种方式分享出去，一直没有找到，看了这个以后，我就觉得一定要做这个。」

基于这种价值观，康阳辍学来到北京，在一间小黑屋中开始筹划。「那个时候觉得，要用有趣去对抗时代的限制，你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唯一能做得让自己更有趣。」杂志运营三年左右，半年1期，每期大概有2-3千本发售，出版了7-8期，直到2014年10月康阳开始运营公路商店。

对于康阳来说，从「在路上」到「公路商店」，很多事情都是之前做过事情的重复与复制。康阳在高中时期就模仿《哈佛校报》做过报纸，刊发同学的匿名表白、猜测老师内裤的颜色，找了几百块钱的赞助，还因此赚了一百块钱。而「公路商店」不过是换了一个平台，尽管从艺术层面会偏弱，但内容却要超出做杂志的时候。

公路商店是一个青年亚文化内容平台，内容包含摇滚、流行、时尚等围绕青年亚文化产生的文化符号及其衍生品内容。

从每天推送的内容中可以看出这个平台的调性：《机场丢失的行李拍卖，我花了100刀开出了个假阳具》、《很多骑着进口摩托进藏的内地游客发现自己总被骑着国产嘉陵的藏族人一次次无情超过》、《这家酒吧是五道口穷老外最喜欢的人肉市场，女学生都在这喝着假酒学会了纯正英语》。

这个平台偶尔也会推送一些看起来很正常，但同样很有意思的东西，《没有这一碗北太平桥卤煮，夜难将息！》、《一碗肥肠面，是太原唯一的夜生活》。

康阳认为，纯做内容的媒体与读者的关系仅是眼睛和内容的关系，读者缺少忠诚，必须要跟粉丝建立不一样的关系。「这个关系可以是商品关系，也可以是社群、社交关系，但一定不是媒体关系，你媒体自己自摸爽了，但是别人不嗨，你不能自嗨。」

于是，除了内容平台「公路商店」，康阳还做了电商平台「黑市」。「有意思的不止是文字和视觉，玩也挺有意思，我们希望把我们玩的东西也分享出去，顶多是加个链接。」

黑市中售卖的商品有来自合作商家的，有来自优质用户，也有自营的商品。目前黑市中有几千件货品，其中自营产品占到30%。康阳对于黑市上产品有三个绝对不会选择的标准，第一是烂大街，第二是质量不好，第三是价格虚高。因此从来自俄罗斯的烈酒，到年度最污影片「香肠派对」的玩偶，黑市上都是别的地方不能够轻易买到的东西。

康阳并没有刻意去强调黑市中商品的来源，和扩大自营的比例。对于康阳来说，最重要的是通过每一个策划的主题来获取人群，而不是通过平台来获得人群。只有正确的商品和内容才会获得正确的人群，因此每一样商品的来源并不重要，黑市不会做成另类的「淘宝」，必须是基于垂直群体的一些特殊的聚合。

康阳把商品内容称作媒体的第三个维度。

「聚合不是以形式来聚的，而是以每一样内容、甚至每一样商品内容，这和新媒体的思路是一致的，我们把商品也会当成媒体内容去做。」康阳告诉《接招》（微信公众号：itakethat）。

因此，康阳也并没有把商品当做公路商店的最终变现方式。「现在商品不是自媒体变现的方式，每一个商品都是你的内容，是增加社群和粉丝之间关系的方式。」

康阳习惯于跟着自己的直觉去走。对于他来说，创业是一个游戏的过程。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告诉他，要分发内容、要做聚合、要做原创，他更习惯于依靠自己的感觉来做判断道路。

「这场游戏就没有头，你永远会找到新的东西，你总会找到自己好奇的地方，这是一个天性，你之所以支持你思考或者活下去的方式就是这样的，不断的去做一些内心觉得好玩的事。」

在运营《在路上》时，康阳希望自己的杂志能够像《全球概览》影响到自己一样影响到别人，让更多像他一样迷茫的年轻人自我觉醒和自我教育，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公路商店」的天使轮投资人是康阳的朋友介绍的。在一个装修特别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中，投资人问康阳：

「你吸毒么？」

康阳回答：「不吸」。

后来，「公路商店」获得了数百万元的天使轮投资。这位投资人在年轻时拥有和康阳相似的经历。

Q你是如何看待亚文化这个概念？

康：我觉得亚文化在中国最早时是用来形容我们这样的群体，它是一种很快能辨别出一类群体特征的标签。就像分享朋友圈一样，这个事情可以代表我的品位，代表我是不一样的，可以彰显我自己。你生活中肯定会遇到一些人比较特立独行，这部分人可能在年轻时占到50%，而且他们非常有号召力，头脑发热，非常有个性，会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

这是亚文化最早的定义，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亚文化的一面，那什么是亚文化？亚文化就是对自己热爱的东西偏激、偏执的一面。如果说窄一点，亚文化就是一个兴趣，是我们喜欢的兴趣。再窄一点，就是我喜欢的东西。

Q被商业化浸染之后，亚文化是否会「变味」？

康：无所谓的。我们希望把那种你随波逐流后累了时，或者在某个不如意的深夜回头看的东西呈现出来，这可能是一个小的企图，可能是一个脏事，也可能是内心邪恶的一面，我们想要挖掘、探索没有被商业化浸染的这些东西。但如果我们发现的亚文化，因为我们的原因被商业化污染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世界的宿命，而文化的宿命之一就是被商业侵染和被媒体重新定义。

Q你认为「在路上」对你的人生影响大么？还是说只是人生中经过的自然而然的过程？

康：我觉得喜欢一类人有几个层面，要么你觉得他有趣，要么理想成为他。如果要让我成为他，我还有我的想法，但最重要的是，他们欺负了我。他们是一种意向，但是意向也分为几个层面，是他们启发了你，还是你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就像乔布斯听了这些乐队后，他没搞阅读，最后搞了商业；奥巴马最后去做了总统。每个人都有相应的人生出口，不一定哪个人影响力，你就要成为他，最终还是看你自己。

我在中学期间当了六年班长，后来发现这些都是别人思考、安排的结果，你对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没有想法的，都是别人作恶的决定。就像选择文科和理科，你根本不知道文和理的区别，都是老师让学什么就学什么。这些都会成为我未来叛逆的原因，一旦你遇见一个新的文化，这个文化是和你之前接触过不一样的，是牛逼的，你就会想，我要怎么样。

Q「在路上」时期与「公路商店」时期，更喜欢自己哪一个时候的生活状态？

康：这两个都有。以前获得快乐的方式很简单，那时候比较无知，有一些小小的点就会兴奋和快乐。现在就会越来越难，信息得到的比较多，能够刺激你的点也就会变得越来越高，有时候就会很麻木。

因为信息导致了行为的麻木，有这方面的原因。此外，总体层面，我还是希望自己保持在一个比较贫穷的状态。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持思维的性感和敏锐。这与钱是没有关系的，有钱也可以过贫穷的生活，这是一种态度。

Q「公路商店」将采用什么样的变现模式？

康：在电商层面我们几乎是不盈利的，会在C端方面有一些抽成，但我们并不是盈利很多。广告有一点，但我们也很少接，我们希望这个东西能纯洁一点。因此，我们现在并不在乎是多盈利，只要能够维持营收平衡，我希望在年轻人心里塑造一个有创造力的品牌，这个产品在年轻人心中占据一定的地位。我相信这个人群会越来越大，当这个品牌在大家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时，我们就会找到更好的一些盈利模式。

Q你觉得投资人的要求会是一个枷锁么？

康：我觉得创业还是一个游戏。你要有自己的期待，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当达到这个标准后，我觉得这个结果就是好的。

以拍电影为例，你可以拍的非常好，就像《疯狂动物城》一样。电影制作了五年，一秒二十四帧，一帧渲染时间24小时，最终获得全球50亿的票房，光电影周边就卖了50亿美金。这样是对投资人负责的一种。另一方面，你也可以很快地去做爆款，获得相应的票房，这也是一种负责。

所以很难找到一种统一的规律，最重要的还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认为对投资人负责和对自己负责事一回事，对自己负责，追求自己期待的人可能也是对投资人负责，取得的结果可能也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但如果想要几个方面都要兼顾，那有可能就都没有照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