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式喜剧范的《摆渡人》口碑扑街，阿里影业的首份答卷糟透了？

12月25日圣诞节，根据猫眼电影数据，电影《摆渡人》上映三天，截止发稿时间，累计票房2.55亿，想看人数超过20万，观众评分达到7.8分，专业评分4.9分，总体成绩应该属于刚刚卡位及格线。而映衬着节日气息，冰冷的数据都带上了点浪漫风情，据统计，24日全天电影票房共产出2.98亿，创下历年平安夜票房最高纪录，其中《摆渡人》当日票房1.15亿，占了多大比例显而易见。并且圣诞档期间四天都不再有新片上映，这部电影票房后续上升空间或许比想象中大。

然而与猫眼相对应的豆瓣，对《摆渡人》的评分却大相径庭。豆瓣评分一度在3.7到4.3分之间徘徊，截止发稿时间，评分4.3，电影口碑也被一众豆瓣文艺气息熏陶浸染出来的青年们推向了一个极致。

另一方面，时光网上《摆渡人》的评分为5.1分，相对于豆瓣，时光网上对电影的评论就显得温和得多。但似乎今年贺岁档的电影，口碑与票房总是胶着在一种巨大反差的尴尬境地。　

可归根究底，《摆渡人》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它没有传闻中那么差，也确实和历来的“王家卫作品”不太一样。但是从这部电影亮出“张嘉佳作品改编”“张嘉佳导演、王家卫监制”“三年筹备、一百一十八稿的修订、七十万字剧本、十个月拍摄”“以周星驰的方式拍一部王家卫的喜剧电影”这些标志性标签时，就注定这不会是一部《一代宗师》《花样年华》这样的作品了。因为它是一次破格——华语电影史上最擅长将文学性台词与爱情故事不动声色结合一体的文艺片导演王家卫，这次参与一次港式疯癫范儿的喜剧电影，同时这部电影剧本脱胎于张嘉佳创作的被称之为“睡前读物”的小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这样的合作本身就是一种别开生面，而创新就意味传奇诞生的可能。人类本身就具有制造神话与热爱传奇的天性，对于这种破格的举动更是一边观望，一边在暗自在心底建立各种心理预期。但永远不可能有一部电影满足所有人的口味，对于《摆渡人》只能说——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　

为情所困的饮食男女，是不是很王家卫？

没有爱会死，这是《摆渡人》的第一个核心。电影里的各色男女，在那条永远灯火斑斓、霓虹闪烁的酒吧街里醉生梦死，夜夜买醉，怀旧的暖色色调包裹住每一个在爱情里疯癫痴狂的人，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情感乌托里邦一举一动都被棚拍Camp风格的视听语言放大扭曲，每一个人都自带出场BGM，热辣的酒喧嚣的歌疯癫的舞，浓墨重彩的影像调性，眼花缭乱的视觉效果，所有热闹无休无止——但笙歌狂欢背后，每个人都有个不能忘记的人，心里都有首不能再听的歌，爱情上有道永远过不去的坎儿。所以在电影中那个“以谈恋爱为己任”的平行世界里，他们不能好好活。

陈末（梁朝伟饰）接受不了爱人何木子（杜鹃饰）的离开，于是他用酒精麻痹自己，没想不但没醉还一举把自己灌成了酒吧街里的“一代酒神”；管春（金城武饰）等待着初恋毛毛（张榕容饰），可毛毛像喝了一杯名为“醉生梦死”的酒，丝毫不记得他；小玉（杨颖饰）苦恋歌手马力（陈奕迅饰），永远记得他最好的模样，可马力心里惦念着出轨的未婚妻（熊黛林饰）……冷漠精致的水泥森林里，酒精、霓虹、爱海情天，痴男怨女为情所困、为爱癫狂，所有人都是伤心和孤独的，困在记忆里无法自拔。

从感情这一点来看，你不得不承认，这很王家卫。《重庆森林》孤独的警员663对着肥皂毛巾兀自喃喃自语，《东邪西毒》欧阳锋对大嫂的念念不忘，“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2046》周慕云遇见了不同的人，却始终内心孤独，《蓝莓之夜》相遇与离别、选择与追寻的伤心故事，《堕落天使》里天使三号对四号一厢情愿的初恋……这世间满是为爱所伤的人，他们被爱人抛弃，或者所爱的人不爱自己，冷漠的热爱，痛苦的快乐，林林总总的悲欢躁动，无法自拔。这种执念于描摹人与人之间爱的柔情与残忍，寂寞与疏离的叙述方式，是有王家卫的影子的。　

盛宴下的狂欢，人生就是疯癫不羁，是不是很港式喜剧？

人生是癫狂的，这是《摆渡人》的第二个核心。梁朝伟出场头上挂着一撮海带，嗜酒如命，万人欢呼千臂拥趸，极致的夸张与华丽；金城武穿着梳着丸子头，身上穿着斑斓的花衬衫，脚上拖沓这日式木屐，日本漫才风格的蠢萌日常，重逢恋人时声势浩大的一场闽南语歌唱秀，接近恋人后更是大发花痴，毫不顾忌的露出痴汉脸，耍贱时被打得人满地找牙，甚至还上演了一段带着《东成西就》影子的香肠嘴；杨颖面对其他人是鬼神不忌的暴力女但面对陈奕迅时忐忑得不敢给他一个拥抱；十年前眉目清秀的少年鹿晗，摇身一变就是十年后发福的陈奕迅；酒吧街所有街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热血属性，不可预料的街头群架……　

从这种夸张的叙事风格来看，又是十分的不王家卫。《摆渡人》里时不时出现的各色70、80年代的流行金曲，比如刺激得梁朝伟心脏麻痹的《被遗忘的时光》，最后轮渡时刻出现的BEYOND的《喜欢你》、各种悲情时刻陈奕迅的《十年》、街头群架时刻的《灌篮高手》主题曲，包括电影原创主题曲《让我留在你身边》的重复出现，塞满了所有空白的视听空间，演唱会般应接不暇，这种时时刻刻想刺激人肾上腺素激增的表现方式，确实让整部电影十分热闹。

这是不同王家卫《东成西就》《天下无双》的那种撒欢撒野，而是一种对港式电影致敬的“癫狂”情怀，毫无疑问张嘉佳对香港黄金时代是有迷恋的，《摆渡人》里无时无刻都想制造出一种“尽皆过火，尽皆癫狂”余韵，虽然手法生涩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决心还是可以看见的。

张嘉佳式的文学台词，有没有王家卫的加持？

文学性的对白，这是《摆渡人》的第三个核心。在一个大部分人都有阅读障碍的时代，张嘉佳的睡前故事可以买到几百万册，同时他还提名过金马奖非职业编剧，张嘉佳的文学必然有他独到的地方。

电影里标志性的金句旁白：

“时间一直向前走，只有路口没有尽头。”

“我发现自己一直在河里从未解脱。”

“喝你的酒，让我很心碎。因为它让我的每一个晚上，都变得很短。”

“人生就是不断送死，不断重生的游戏。”

“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我希望你们会有。”

“缘分如冰，与其记住递给你一块冰的人，不如记住递给你一杯热茶的人。身边每一位寒冷时递给你热茶的人，都是你生命中的天使。”

“离她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　

这种直接从小说中抠出来的文学性台词，放在小说里无伤大雅，但是从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可以知道，当它们在电影里被演员二度塑造时，容易出现一种不着边际的空洞感，甚至有些矫情。要将这种文学性语言不动声色的揉进故事里，祛除掉对白的矫情做作之感，反而营造出人物的立体感，华语电影导演中，除了王家卫，无出其右。

王家卫电影里这种台词，比比皆是，《重庆森林》里阿武迷恋凤梨罐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这么看来，《摆渡人》又似乎在向王家卫看齐，电影中频出的文学性台词，甜腻感里带着一点生疏，当马力与未婚妻分手时，他净身出户，敛下眼睛，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低声说，“08年7月29日，你穿着蓝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你多保重。”

让人有意无意想起《阿飞正传》里阿飞对苏丽珍说的那段话，“1960年4月16号下午三点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一时间心口麻了一下。两者之间的差别只在王家卫成熟的电影风格已经恰当消化了文学性台词带来的黏腻感，将电影中的情愫覆盖到观影人的身上，而张嘉佳此时火候未到。

但整部电影下来，你会发现，它既不是王家卫电影，也不是港式喜剧片，同样也是张嘉佳式的小说改编电影，它就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火锅，什么料都可以往里加，大杂烩一煮，涮熟开吃，热辣浪漫又刺激口鼻，让我一度以为，或许这部电影其实只是有个很天真的愿望——圣诞夜到了，看完了让你正好可以去吃顿火锅。而它到底算不算一部好电影，回答就是那杯名为“答案”的酒，只有自己知道。王家卫的微博说，“有缺憾才有进步。”

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