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心血归零，周晓露：我们曾卖掉企业，如同卖掉自己的孩子

创业家基因系列论坛于4月18日举行。群优科技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总经理周晓露女士发表演讲，分享了她与她的父亲——最高龄的创业者周家礽先生的故事。

作为云南白药的第一任总工程师，周家礽在60岁时离休。他和其他11个发起人共同集资28万，在昆明郊外观音寺寻得一日化小企业租作厂房，每天从家里骑7公里自行车上班。就这样，一座破庙、三亩厂房、8个青工，滇虹就这样起家。尽管条件艰苦，但由于配方的功效实在显著，不到3个月，销售回款30万，截止1994年底，销售额达到1000万，在几乎没有任何广告支持的情况下，到1998年，突破1个亿，2013年高速增长至13亿。

但由于滇虹的控制权较为分散，年轻的接班者有更大的动力说服全体股东出售企业而不是潜心经营，最终股东大会在利益驱使下做出了出售滇虹的决定，周家礽说服工作最终无果，无奈地成为了最后一个签字人。滇虹就此走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收购完成后，公司完全被拜耳派来的新管理层接手。之后仅仅2年，企业的销售规模从十几亿急速下滑到原来的一半。可以说，这次收购打乱了滇虹的成长步伐，更破坏了公司历经二十年发展起来的组织和人员体系，给公司造成了难以弥补的重创。

思量再三，周家礽选择回国再次创业。他的女儿周晓露在一个月后被父亲一席电话喊回国开始帮助父亲的创业活动。新公司群优吸纳了原滇虹的核心团队，同时安排了一个更加稳健的公司结构：较为集中的股权、跨代交替设计、长期团队持股计划。

在女儿周晓露眼里，父亲是一个有坚韧不拔毅力的冒险家：“他曾说，自己这一生有3个朋友：一个是歧视他的人，使他奋斗；一个是伤害他的人，使他坚强；一个是爱他的人，使他温柔。”

以下是周晓露的主要演讲内容：

十分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参加今天的活动，我很庆幸能来到这里，在中国一流的大学里，和大家分享我的故事，一同探讨创业路上的起落沉浮。

　2014年发生的事情

三年前的2014年，对我们来说是不平静的一年。那年的2月25日，我父亲和滇虹的全体董事聚集在公司会议室里，带着复杂的心情参加了德国拜耳集团收购滇虹药业的签字仪式，那是父亲他们20多年的经营心血。

回首那段经历，我们难以以商业成功者自居，像很多中国本土企业一样，我们曾把引进跨国公司的人才和模式，并打造一个基业长青的企业作为我们经营的信条，然而最终结果给我们的却更多是反思和教训。

在交易前我们上海公司有一个来自西方著名跨国公司的CEO多次和我促膝谈心，她说：“你一定要劝你父亲把公司转让给德国拜耳，滇虹药业一直是一个经营得非常好的公司，目前效益也非常好，滇虹的员工也都非常优秀，但是你父亲他们都70多岁了，新的接班人对目前的股权结构和您父亲的事业也不是太感兴趣，为了滇虹药业的基业长青和员工的未来发展，你一定要劝你父亲把公司出让给德国拜耳，因为你一定要相信，德国拜耳是一个非常好的百年企业，他们不会像别的外资一样把员工遣散，并把品牌雪藏，德国拜耳只会让这个企业和企业的员工有更好的管理和更好的发展，同时你父亲这批老人还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安享晚年。”

出于我对世界500强的崇拜和对西方管理的理性，我接受了这位CEO的劝说，我曾经期待管理严谨德国拜耳能够会让滇虹药业有一个更好的平台。

收购完成以后，公司完全被德国拜耳派来新的管理层接管，然而外来的管理模式和人才并没有能够和我们滇虹药业原有的整个企业互相融合，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没有合适替补人员的情况下，滇虹药业经验丰富的管理人员和我们的老工程师和我们的员工一批批被遣散，2015年10月1日，德国拜耳宣布解散我们的上海工厂。12月30日，德国拜耳遣散了我们最后一批员工，从亏损到盈利我父亲和我们在上海整整做了十年，就这么轻易被德国拜耳取消了。

就在上个周末，就是上个礼拜五我们参加了我们公司一个的婚礼，在这个婚礼上，被德国拜耳遣散的十多名上海员工问我和我的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听说您老又开始创业。”在回家的路上我老爸告诉我说：“我很后悔卖掉滇虹药业，这是我的错误，我现在比卖掉我的亲生孩子还要痛。”

那天我看到被遣散的员工真的很难过，非常难过，我没有想到。所以我想没有人会比创业者更热爱自己创办的企业，单说我们整整改变的出发点是为了打造一个基业长青的企业。因为我老爸年纪大了，现在我得反思：我们轻易地把一个经营的20多年的企业就这么出让了，我们是否错得离谱。我们盲目地追求基业常青，追求跨国公司引进的先进管理模式，然后把自己的企业轻易地让给德国是不是错了？

我们期待跨国公司的整个管理可以把我们滇虹药业的未来做得更好，但是盲目的追求打乱了滇虹药业的成长步伐，破坏了我们20几年来经营的整个生态体系，给我们的事业造成的难以弥补的重创。其实，万物成长都有其内在的成长规律，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一味为了追求基业常青是苦涩的，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在滇虹药业的历史上，我们曾经引入过很多的咨询公司，我父亲出于一个企业的管理和思考，他也曾经引入了著名的投资公司，和具有国际经验的职业经理人，出于老父亲对自己年龄的考虑，所以我的父亲就把自己董事长的职务让给了职业经理人。但是事与愿违，在创始人失去控制权以后，年轻的创业团队对父亲的事业并不兴趣，并且做出了出售滇虹的决定。从此，滇虹的命运转折了。之后仅仅两年的时间，滇虹的销售规模从10几个亿下滑到几个亿，滇虹要还债了。

关于财富和人生的关系

我说一个数字，大家会有很多不同的感觉，就是2014。2014年的2月25日，我和我的父亲，滇虹的董事们，在滇虹六楼会议室签订了收购协议，26日那天我们参加了董事会议，也是创业股东。到了9月18日那天，2014年，我和我爸爸送走了我的母亲，然后也是2014年10月1日我们正式交割，2014年我的爸爸失去了他亲密的爱人——我的母亲，也失去了滇虹药业。

失去，让我们重新理解我们重新拥有的一切，不可否认，滇虹的出售让所有的股东和高管都得了一笔钱。但是据我观察我觉得很少有人因为这个变得快乐，变得更幸福。财富带来的成功感随着时间越来越少，而带来的烦恼也越来越多。

所以，在这里，我想用我们的经历来告诉那些热爱自己事业的创业者，千万不要过高地估计金钱的价值，千万不要低估你失去企业带来的痛苦。回顾这段历史我会想到财富的守恒定律，他们互相转化，从来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财富是一种能量，要享受多大的财富就应该付出多少努力。

轻而易举空降而来的财富往往伴随着我们生命难以承受的一种痛苦。这是我20多年前为滇虹设计的一个企业标志，我们曾经的上海同仁为我们举行了一个告别仪式，并且把他们的名字留在这个LOGO上面。这份印象也深深印在我的内心，对每一个心身疲惫的企业家说：不要随意出让你的企业，只要事业还在你就是幸福的，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惊喜在等着你，这才是我们的生活。

如今再看看滇虹，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卖起来很容易，但是我们要重新报一个新药，他所需要的可能是几千万过亿的投资和十多年的时间，这些都不一定能拿到一个批文。我父亲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虽然我做了一辈子药，我们依旧要前行，并且要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错误，这个错误不应该是我们的终结，因为这个世界是由那些不甘进取的人所创造的，我们的新创企业也是如此。

任何值得为之努力的事业一定是困难重重的，艰辛的，如果我们走错了方向，那我们就必须有勇气从头来。2015年后，我82岁的老父亲一直马不停蹄地寻找创业的机会，我也是想要支持80多岁的老父亲继续创业。直到父亲再次出发的消息传到以前和滇虹合作的老药学家、老专家的耳朵里，他们每个人一辈子都有那么三五个精心研制的产品，那这些产品还没有市场化，滇虹已经被卖掉了。

所以知道父亲重新创业这个消息以后，他们很高兴，希望我们这个团队能够把他们的研究成果市场化，都愿意拿配方和群优一起共同创业，一起合作。他们的话取消了父亲重新创业的疑义，打造了创业艰难的那个念头。我感觉这批老医药学家，老专家，他们那种沉甸甸的责任摸到了我们老父亲队伍的肩膀上，因为老一辈人的思想是非常纯粹和简单的。

我们整个团队绝不甘心让他们一辈子研究的智慧消失在历史中，是他们的纯粹和梦想来点燃了我们的梦想。2016年3月，83岁的父亲带着我创建了群优科技，决心用做药的态度和精神进入日化行业。日化行业一直以来被认为外在营销更加重视于内在产品质量，甚至是要敢砸钱做广告，品质欠佳的产品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崛起、畅销。

所以有些企业可以选择无功无过一般的产品，也不钻研产品提高产品的功效。而我们的理念与此完全不同，因为我们艰辛优秀的产品才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我老父亲一直说，要相信消费者不是平庸的，用着用着他们就能感觉这个产品是不是好。

原来滇虹康王成功也是因为疗效显著，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喜欢，皮康王是当时在工业战争的时候，上海二师大为前线的战士提供的一个药品，然后慢慢地就散落到云南边境当地老百姓生活当中，也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欢迎，就是因为疗效好。后来我父亲他们坚持把这个产品市场化，康王注册了三标并且投入民间使用，最终发展成为一个年销量过十几亿的企业。

不论我们参与与否，我相信日化行业会成为一个实战营销，将成为科技加实战加灵性的三位一体的转变，这个转变已经开始了，而且会越来越快，这将是一场由科技加实战美丽的一种变革，任何一个有置疑未来都不会甘愿在这场竞争中落后。

我曾经思考，我们创业者和一般的老百姓有什么不同？作为一个创业者我们享受唯一额外的权益就是通过塑造产品和企业，独立地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传达自己的理想。我们投的每一笔钱、每一个经历、每一个产品、每一个品牌，都是在我们向往的那个理想世界在投票。

当时我老父亲60多岁和也是差不多接近60岁的汪总共同创立滇虹，他们两个人在昆明的郊外一个观音寺，一个小厂里面白手起家，当时手里只有28万，每天他们要骑七公里的自行车来上班，这么形容一栋破庙，两个老人，八个轻工，三亩地，滇虹就是在这样的条件起家的，不到三个月销量已经过30万。

到1994年年底，销量已经过千万，到1998年滇虹药业已经突破一个亿，他们用自己的劳动和智慧，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如今二次创业，虽然已经不需要像当年那么艰苦地白手起家，但是面对今天的新竞争、新行业、新挑战，其实我和我老爸都感觉，我们的资源依然十分有限和异常艰难。

但是，我们愿意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新的事业里，用做药的态度和对美的追求，来做好有功效、又时尚又美丽的日化产品。创立群优是我父亲这代人历经人世间的沧桑成否，是他们坚定选择的一个信念，我相信好的技术一定会胜过平庸的产品，相信智慧和理想不会被时间辜负。

我希望你们所有的人也和我们一样，因为有很多人问，为什么你们还要选择再创业？55年前，当美国定制工业计划的时候，也有人问肯尼迪总统为什么要选择工业？他说也许还会有人问为什么我们要登上最高的山峰，为什么人类要在35年前飞跃大西洋，我们竭力登上月球并非这件事轻而易举，而是它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