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出生于经商世家,18岁却阴差阳错进造船厂当工人,从此与造船结缘,此后20年间遭遇三次金融危机,每次靠剑走偏锋,逢凶化吉,2011年更是以345亿的营收拿下“中国民营船王”的称号,他就是扬子江造船厂的领路人任元林。
富贵童年,却没过上富贵生活
1957年,任元林出生于江苏江阴。那里地处长江九曲连环的咽喉地带,属于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有着“5000年文明史、3800年筑城史、2500年文字记载史”的美誉,千古奇人徐霞客就诞生于此。
任元林祖上世代经商,父亲开一个规模很大的雨伞厂。照理讲,子承父业理所当然,可任元林偏偏不爱做雨伞,一到放学就捧着本《徐霞客游记》,然后就在梦中与徐霞客游黄山。
“醒醒吧,出事了!”
1966年文革爆发,任元林的父亲被贴上资本家的标签,任元林成了“黑五类”,看书变成“不务正业”。
3年后,雨伞厂就地解散,父母接受批斗,13岁的任元林突然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关键时候,雨伞厂一位老木匠对任家不离不弃,任元林就跟着老木匠拿起了刨子,“凭手艺赚钱”。要说他还真是块做木工的料,半年不到的功夫,就能做出个五斗橱。
但是,即便会做家具,谁又敢从“黑五类”手里买呢?到头来还是养活不了自己。
本想当个小木匠,偏偏做了电焊工
1975年6月,上头政策有所松动,父亲赶忙托关系让任元林进了扬子江造船厂做焊工。可别小看扬子江造船厂,在江阴属于好单位,换上文革头几年,进去想都别想,“政审头一关就过不去。”
任元林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每天早上7点不到就到工厂,“扫地、擦桌子,给师傅打开水”,晚上8点还在车间摆弄龙门吊,后半夜回到家再自学《电焊工操作技术问答》、《图说焊工技能》等知识。
在短短1年的时间里,任元林先后看了50多本专业书籍,”光《”热工原理》就看了5个不同的版本”。实践一旦与理论相结合,就爆发了巨大的能量,3年过后,任元林成了厂里电焊第一高手。
艺多不压身,1978年粉碎“四人帮”以后,上头给厂里一个船舶设计的名额,自然就轮到任元林。2年后,他又报考了江苏广播电视大学,“进修经济学。”
不过,由于级别低,一个月工资7块5,一到月底兜里就空了,任元林心里不踏实。有一段时间,他曾在校门口支摊修伞,可一天最多挣个块八毛的,“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机会终于来了。
1981年,政府发行国库券,“在江阴,面值100块的国库券卖85元,可在上海却能卖到87”,任元林立马找父亲借了8500元,一口气买下了100张国库券,连夜赶到了上海。
在徐家汇,任元林转手就赚了200块。此后,他一个星期要往返上海两三趟,2个月下来,纯挣3000块。所以,说起倒腾国库券,任元林应该算是鼻祖级别。
不过,等钱真到手,5块钱一碗的红烧肉,他连吃5碗就噎住了,“一辈子再也不想吃了”。于是,任元林把其余的钱全部买了英语书、英语磁带。为什么学英语?因为当时船厂很多零部件来自国外,”不会英语根本看不懂说明书。”
4年后的1985年,任元林当上了工程师,此后车间主任、技术科科长、生产科科长节节高升。
遭遇三次金融危机,他却平稳度过
要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1986年厂里走出国门,跟新加坡客户签约,唯一会英语的任元林就被派往新加坡。
新加坡泉合的林总亲自到樟宜国际机场迎接,不过,半路上林总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公司那艘5万吨的油轮出现裂纹,怎么也焊不上!”“马上叫英国技术专家飞过来。”
“我试试,”任元林自告奋勇。
“焊接电流是主要因素,电流过大,金属熔化快,金属飞溅大,边缘就咬合不齐....”行家就是行家,任元林一出手,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林老板一看,“这还得了,必须追加订单”,原本1艘船的订单立马变成了2艘。
要说任元林也会做人,当听说林老太太腰椎不好,他特意从西藏请去一个正骨老中医,三个疗程下来,老太太骨刺神奇般消失了。
客户成了兄弟,订单那还叫事?
就这样,29岁的任元林被破格提拔为副厂长,11年后的1997年,老厂长退休,40岁的任元林顺理成章成为扬子江造船厂的一把手。
不过,就在任元林撸起袖子要大干一番之时,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了,东南亚成为重灾区,“一天就听到有50个客户破产的消息”,新加坡的林老板也未能幸免。
顷刻之间,工厂的订单全部无效,现金流立马吃紧,全厂500多号员工全蒙了!
这时候,任元林站了出来,手拿着40万的存折,那是他26年的全部积蓄!“老板都豁出去了,我们还等什么?”员工沸腾了,有的拿2万,有的拿5万,一个礼拜的功夫愣是凑到了2200万,“足够工厂半年的资金运转”。
解决了资金困境,接下来,任元林开始着手解决业务布局。
当时,扬子江造船厂虽然只有30多万平方米,但是修船、拆船、造船等样样不落下。再一细问,修船已经2年没有订单入账,拆船一年倒是有5张订单,不过全是赔本赚吆喝。造船业务很赚钱,生产线却异常老化,而且人员配备严重不足。
“砍掉修船业务,分拆拆船部门,主打造船业务,”任元林当机立断,当即把厂里三分之二的技术人员集中到5万吨船舶的生产车间。
“继续生产驳船?”“再卖驳船就是死路一条!”别人不知道,在造船业摸爬滚打20多的年任元林还不知道?“光浙江一带生产驳船的厂子就不下100多家。”
“生产集装箱船!”
要知道,集装箱船运行速度为每小时18海里,装卸效率比常规杂货船大10倍,停港时间缩短40%,关键是利润高,“一艘集装箱船就能赚5000万。”
但是,集装箱对技术要求也高,国内根本没有几个人懂。放眼全世界,唯独韩国集装箱船技术独树一帜,“超出一般国家至少20年”。
“必须请个韩国专家来!”不过,就算任元林咬牙喊出40万的天价年薪,人家眼皮都不抬一下,一想也是,当时韩国人多有钱啊。不过,刘元林的合同里还有一个绝招,“1年2个月带薪休假”。这一招一处,酷爱旅游的韩国专家立马不装了,呼啦啦一下子来了5个。
此后半年,扬子江的造船能力由8条翻到了16条,并具备了生产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船的能力,“能装载15000个集装箱。”
但是,新加坡的老客户没有了,集装箱船卖到哪里去呢?也巧了,适逢2002年9月中德建交30周年,“科技合作,互利共赢”,借着这股东风,任元林刚到德国,就签到了8艘船的大单子。
不过,真到了交货日期,外商却要毁约,叫嚣“你们质量不过关!”是可忍孰不可忍,任元林当下请来3位英国法律顾问,结果5个月过后,那位客户乖乖收船交款。
从此,任元林在德国造船业名声大噪。
随后2002年底,“非典”来了。当时,正处于德国PD航运公司商务谈判前夕,“估计任总不会来了”。不过,负责人话音未落,就接到了任元林的电话,“我已到公司门口!”
胆大的就怕不要命的,德国PD航运公司当即与任元林签订合同,半年后,又把28条船的业务交给了扬子江船厂,“合同价值10亿美金,相当于扬子江船厂3年的造船任务。”
德国PD公司一出手,英国的、加拿大的、日本的航运公司纷至沓来,订单直接排到了5年以后。
2007年4月18日,扬子江造船一举在新加坡交易所所挂牌上市,市值高达100亿,任元林的身价也直逼30亿。此后,扬子江一举并购了新扬子以及扬子鑫福两家大型船厂,成为我国民营造船市场的最大一匹黑马。
这一年,造船市场一片大好,“一艘船的订单,利润高达船价的一半。”结果,很多公司纷纷将触角伸向造船业,就连搞房地产的央企都开始造船。
经历了两次金融危机的任元林却觉得不对劲,他对会议室门口的欧洲各大船东大喊,“只接老客户的单子,新客户一概不接。”把到家门口的财神推出去?很多员工感觉任元林疯了,“按下单的利润,要少赚15-20亿。”
要说姜果然是老的辣,随后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全球造船业立马打回原形,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一周之内暴跌15%,此后连续3年阴跌不止,就连韩国排名第一的现代重工都宣布裁员30%。而扬子江造船厂却凭借任元林的商业嗅觉成功躲过了一劫。
2008年以后,全球不少海运公司迅速滑落到崩溃的边缘。“正是收购便宜货的大好时机,”有咨询公司给任元林建议,不过,任元林却打出了一手出人意料的牌,“与客户重新谈价格,重新谈设计,重新谈交货日期。”
第一步,帮客户找钱。当任元林听说世界集装箱巨头加拿大的西斯班资金周转极为困难时,立马找到我国一家政策性银行,从中撮合。当然,5.2亿美元钱一到手,西斯班扭头就与任元林签了25亿美元的购买合同。
第二步,给客户省钱。一条集装箱船造价3000万美元,经济繁荣的时候各金主无所谓,经济萧条时候,3000万美元就是钱了。这个时候,任元林想到了一条为客户省钱的办法“租赁”。
2011年,任元林找到了希腊的自由航海公司,“只要1000万保证金,剩下的2000万由我们向商业银行贷款。”客户立马激动得眼泪哗哗的。
如此这般,客户还能跑?这一年,扬子江船业逆势飞飙,销售收入达到345亿元,“中国民营船王”不胫而走。
钱从哪里来,用到哪里去
公司走向正轨后,任元林首先想到的就是善待老员工。
2014年元宵节,技术科的老盛确诊为脑肿瘤,任元林先是与上海华山医院取得联系,订好病床,随后派专车将老盛送到医院,“费用全部由公司卖单。”
“企业的发展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而是凝聚了方方面面的心血。”2006年,任元林给老朋友刘建国打去电话,“要成立一个元林基金,专门用于慈善救助。”据悉,11年来,他个人捐款超过5个亿。
造船业寒冬未过,但春天会再来
2015年,扬子江船业在中国船厂接单量排名第一,利润第四。不过,任元林判断造船业仍处于低潮,而要想等到高潮来临,公司需要分三步走。
第一步,要活下来。萧条时期,现金为王,为此,扬子江的现金储备高达几十亿,“比其他人更熬得住,度过冬天,才会迎来春天”。
第二步,要活得健康。最近5年,扬子江每年投入的技术研发经费超过5个亿,研发高新技术船舶产品10个以上,“通过有效供给,创造新的市场需求。”
第三步,要活得强壮。任元林认为,未来要通过兼并重组,壮大公司实力,“实现强强联合”。
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