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携程亲子园虐童风波 梁建章的情怀输给现实

刚度过“捆绑销售”危机的携程，再次被刷票，而这次是为员工谋取的福利项目携程亲子园。

孩子被喂芥末、喷消毒水、掰着脚换尿布….. 两段关于携程亲子园虐童的视频被曝光后，迅速在网上传播开来。关于对为何亲子园会发生虐童事件、携程如何监管亲子园、事件发生后究竟谁来承担责任等问题产生了沸沸扬扬的讨论。

在得知事件发生后奔赴位于携程总部凌空SOHO楼的亲子园现场，结合现场采访梳理了事件始末。

（携程总部凌空SOHO楼的亲子园现场）

给孩子最好的礼物？

2017年“六一儿童节”，一份“给孩子的最好的礼物”被送到了携程双职工员工的手中。

据了解，这份“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携程公司的儿童日常托管服务项目。这是2015年由长宁区妇联牵头、携程与上海《现代家庭》杂志社旗下“为了孩子”学苑共同打造。它针对1岁半至3岁左右的孩子，为携程员工进行孩子托管，以解决携程员工没有时间带孩子的困扰，“和爸妈一起上下班”，这条消息发出来之后，全体有孩子的携程员工感到欢欣鼓舞，初期的名额也很快被抢购而空。

毕竟，能让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进行托管且托管学校还有公司信誉保证，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在大多数互联网企业中实属少见，何乐而不为。

然而，让广大携程员工家长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份持续的快乐仅仅维持了短暂的甜蜜时光，便很快演化成一系列因亲子园虐待孩子而带来的痛苦与折磨。

礼物成了灾难，伴随而来的则是孩子被喂芥末、喷消毒水、掰着脚换尿布。

一位携程员工在看完视频之后对携程亲子园痛斥道：“我们家孩子17个半月，8个月开始就上早教班了，从来不会哭一整天，我昨天跑来看视频，看了两个半小时，我就看不下去了……给我宝宝喂了芥末，然后睡觉，一小时拉6次，10分钟一次……还不给换尿布，宝宝只能撅着屁股才给换，怎么换的你知道吗？我们是个女孩，直接裤子全部脱光，拉到角落去，站着换尿布……一只腿直接掰起来换！”

目前，这位家长把孩子的粑粑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显示白细胞竟然超标。

事实上，这位携程妈妈孩子被虐待的现象并不是个例，在携程家长群里，声称自己孩子被打、被强行喂芥末、甚至被喂安眠药的妈妈不占少数。在视频、图片等信息曝光出来之后，网友直指“令人发指”、“触目惊心”。

另外，在此次的实地调查中，也有部分匿名家长表示，开学的第一天就有孩子被推推攘攘粗鲁对待。

“现在我们都在对面的大楼里看视频，一秒一秒的看，取证过程非常漫长，老师动作比较粗鲁，对小朋友都是半拎半拖的。我现在才看到第一天，后面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8日下午，亲子园事件爆发后，在携程总部凌空SOHO楼下，携程组织了亲子园和家长沟通会。

会上，携程集团党委书记、副总裁施琦表示，根据连续5天的视频监控显示，分别有三名教师殴打幼儿、喂食不明物的情况发生，目前三人和园长已被带去新泾派出所接受调查。

与此同时，携程方表示已经与涉事人员解除合同并于11月7日报警，而亲子园的所有班级也将从明天起停课整顿。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个涉事黄衣女子竟然是保洁员，无保育证（保育证是幼儿园保育员必备的证书，而保育员就是平时专门保护孩子和打扫卫生的老师）。

为何一个普通保洁员能担任需要有证才能工作的保育员职责？在沟通会现场，“为了孩子”学苑项目负责人张葆葆表示，亲子园要求每个人对进园的孩子都要积极“替补”去照顾。

而当记者问到为何保洁员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时，张葆葆则表示无法回答。

谈到“为了孩子”学苑的资质问题，张葆葆则表示，亲子园的工作符合规定，所有员工的招聘都经过正规途径，每个员工的工作资质也都完备。教师证、保育资质，保洁阿姨的健康证全都有。除此之外，“为了孩子”学苑也会根据规定对员工进行培训和督导。

但诡异的是，这家号称资质全都完备、此前有三十几年师资经验的亲子园此前并无亲子园运营经验，而携程亲子园是其所服务的第一家。

据澎湃新闻采访“为了孩子”学苑相关负责人张葆葆时的内容显示，在携程亲子园之前，“为了孩子”学苑并没有运营幼儿园或幼儿教育管理机构的经验，仅在社区中心有过服务和拓展的经历。

那么，一个无任何运营经验的亲子园凭什么能进入携程这样的大公司、又凭什么有这样的胆量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种极端行为呢？

据了解，涉事亲子园是在2015年底，由上海长宁区妇联牵头、携程与上海《现代家庭》杂志社旗下“为了孩子”学苑合作成立的日常托管服务机构。

《现代家庭》杂志社是上海市妇联直属单位，在企业信息查询工具“天眼查”中，《现代家庭》杂志社由上海市妇联100%持股。

资料显示，携程亲子园于2016年2月18日正式开业。当天，长宁区妇联主席王秀红、长宁区妇联副主席钱坤奕、《现代家庭》杂志社社长、总编辑纪大庆、携程旅行网副总裁、人力资源部总经理施琦、临空园区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蒋玉仙等出席了剪彩仪式。

（携程亲子园开业剪裁仪式现场）

在2017年5月31日上海市妇联举行的专题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妇联曾向媒体宣布，2017年上海市政府实事项目“公共托育服务”第一批试点已揭晓，该项目自今年2月28日启动至今已完成23个点的选址。

目前，长宁区携程亲子园、杨浦区五角场社区、浦东新区高桥镇学前一村等在内的3个试点完成项目验收，6月份首批投入试运营。

至于携程为何会选择“为了孩子”学苑作为亲子园的第三方管理机构，携程副总裁、党委书记施琦曾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透露，当初选择亲子园管理方时，曾有三家机构共同参与竞争，最后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后，选择了《现代家庭》杂志社下属“为了孩子学苑”进行管理。

（上海《现代家庭》杂志社公开致歉信）

作为首批“公共托育服务”的试点项目之一，携程亲子园位于上海携程总部凌空SOHO的一幢写字楼一层，占地800平方米，总投资400万元，提供5间各超过50平米的幼儿园教师、2间超过10平米的幼儿专用厕所，另设一间保健室、一间保洁室、一间营养室，以及接待大厅、员工办公室和专用厕所，场地可支持100名孩子的托管服务。

记者走访现场了解到，亲子园目前共有5个班（涉事班级为彩虹班），每天的托管时间从早晨8：30到晚上6：30，托管期间，亲子园每日为孩子提供午餐、晚餐和两顿水果点心。

在收费上，亲子园每月收费1600元。此外，携程会派HR员工对亲子园的每个小班级进行督促管理。

巨大的监管漏洞

在此事经媒体持续曝光后，携程创始人、董事长梁建章在其朋友圈发文称：“就像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小孩一样。我和Jane（携程CEO孙洁）都很自责和痛心。”

值得注意的是，梁建章此前对人口问题一直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也一直是企业家中鼓励多生人口的典范，多年一直乐于研究人口经济，在他的带领下，携程在人力资源和品牌塑造方面一直拥有着自己的优势。

但在此次的亲子园事件中，却曝出园方所委托的《现代家庭》杂志社下属“为了孩子”学苑的第三方机构在之前并没有过任何运营幼儿园或幼儿教育管理机构的经验，仅在社区中心有过服务和拓展的经历。

其次，在员工的招募上，也仅仅只是通过相关网站招聘，面试后做筛选。

作为兴办员工子女托儿所的中国企业，本着为员工解决后顾之忧的想法，为了帮助员工更积极地投入工作，通过这种“人性化”的管理来为员工谋取福利，构建健康、人文的企业文化，本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据媒体报道，沪江早在2011年，就在公司内部特辟出一片区域作为宝宝房，堪称“最早带娃上班的互联网公司之一”。京东在今年四月份开张了京东幼儿园“初然之爱托幼中心”，不仅对员工子女免费入学，还为员工子女们免费提供母婴产品。

（京东幼儿园“初然之爱托幼中心“）

但回归到教育的本质，这些幼儿园在提供优质硬件设施的同时，又该如何规范化园区及人员的管理，为孩子真正提供一个专业、健康、优质的环境，对于从无教育机构运营经验的企业来说，究竟是选择自营，还是托给第三方管理等，这都将成为这些企业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结合今年10月份携程捆绑销售牟取暴利的事件，显示出其在监管等方面存在很大的漏洞，并非开除一两个员工这么简单，而需要从长计议，真正引起企业内部的重视，权责明确、规范化管理。

混乱的早教市场

据媒体统计，2017年已经出现多起教师虐童案件，1月份，郑州一家幼儿园老师被家长举报经常殴打班级20多名孩子；4月份，河北宝丰一名幼儿园女教师以管教为由，多次针扎20多名3岁左右的孩子；5月份，吉林长春麦瑞斯幼儿园一名幼师多次摔打、撞击两名儿童；5月份，一名家长在微信朋友圈及微博举报其孩子遭遇河北市一家金贝贝幼儿园老师的多次虐打......

经过警方调查，以上涉事幼儿园在其办学资质或员工资质方面均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

由于幼儿托管机构准入门槛较低、幼师从业人员选拔无规范等问题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成为行业的诟病。

而此次的携程亲子园教师虐童的背后，更是牵扯到了各大利益方权责不明确、监管不力、权利寻租等复杂的社会问题。

在携程亲子园事件曝光后11月8日晚11点左右，携程CEO孙洁在亲子园相关整改措施说明的邮件中，明确提到了亲子园的携程方负责人，负有管理失职责任，目前已引咎辞职。

同时，公司接下来将积极寻找优质、负责、专业第三方管理机构，未来为孩子提供更好的服务。

这也就意味着携程接下来还是会通过第三方管理机构的引入，来重新运营亲子园，而第三方管理机构的选拔是否会更加透明、公开，在资质的选择、人员的选拔方面又将以何样的标准、规范为条件，目前仍没有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