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实验室“种植”鱼肉，还想让它五年摆上餐桌

美国旧金山的一家水族馆里，离开馆还有一段时间，管理员早早过来做日常的检查。

蓝鳍金枪鱼的水箱里漂浮着两条鱼，管理员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他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三言两语后，他捞起这两条死鱼，搁在了边上的容纳盒里。

没过多久，水族馆的后门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几秒种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兴冲冲地跑进来，对着管理员连番致谢，然后如获至宝般捧走了那两条死鱼。

这个年轻人名叫 Mike Selden，他是一家名叫 Finless Foods 的食品公司的联合创始人。Mike 匆忙地赶回自己的实验室，把死鱼交给校友 Brian Wyrwas。Brian 会将死鱼体内的部分细胞保存起来，放在含有盐、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的培养皿里留作分析。

Finless Foods 是 Mike 和 Brian 联合创办的一家食品科技公司，他们的志向很远大：拯救濒临灭绝的海洋生物。

根据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数据，世界上三分之二的鱼类正面临被捕杀灭绝的危险；联合国粮农组织也认为，全世界鱼类总量的 70% 都处在被捕杀、过度捕杀甚至灭绝的危险中。

这其中就包括蓝鳍金枪鱼，一种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评级为极危物种的保护动物，这是野外濒危物种的最高级别，比大熊猫还要高一级。

但人类针对蓝鳍金枪鱼的捕杀行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作为一种上等的食材，蓝鳍金枪鱼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渔农热衷的捕杀对象，驱使这一捕杀行为的，正是市场上对这类鱼种的强烈需求。

用生物技术替代餐盘上的濒危物种

为了拯救这一物种，不少国家设立了禁止捕杀的法律，还有很多渔场投入大量资金进行蓝鳍金枪鱼的繁衍和养殖。但在有着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学术背景的 Mike Selden 和 Brian Wyrwas 看来，这些都还远远不够，他们想要用更加科学的方法来改变鱼类市场上的乱象。

Finless Foods 给出的解决方法是「细胞农业（cellular agriculture）」，换句话说，他们要在实验室里用细胞「种植」出鱼肉。

通过使用成熟的细胞培养技术，Finless Foods 能够用一个非常小的细胞样本在一个类似于啤酒厂的环境中把它培养成鱼片的大小。在未来，他们希望能打造出一个廉价高效，且能让细胞快速生长的介质，到那时他们就能够完成从细胞到鱼肉的批量生产，并且这些「人造鱼肉」并非只是看起来像鱼肉，无论是质地还是口感，甚至在细胞结构上，它都与真正的鱼肉毫无二致。

创始人兼 CEO 的 Mike Selden 坦言他们仍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公司，去年成立至今，目前团队包括两位创始人在内也仅有四人，实验室更是在今年三月才刚刚成立。但 Finless Foods 收获的影响却远远大于它的规模，这是因为它是第一家实验室细胞养殖海洋生物的公司，在此之前，细胞农业大多用于陆地生物的人工养殖，其中最出名的就是 Google 联合创始人 Sergey Brin 投资的「人造肉汉堡」。

2013 年，来自荷兰的生物学家 Mark Post 制造的「人造肉汉堡」让人们兴奋不已，汉堡中夹着的肉片由实验室养殖出的 2 万条肌肉组织制成。这块汉堡最终以 32.5 万美元的高价售出，购买者至今仍然保持匿名，Mark Post 也在随后创办了自己的食品科技公司。三年之后，同样创立于旧金山市的 Memphis Meats 公司制作出了一种植物牛肉丸，他们表示会在今年推出通过植物细胞培养制成的炸鸡和烤鸭。

比起技术，更难的是让大众接受

Finless Foods 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根据它的规划，公司将在明年年底研发出第一款鱼生（Sashimi）产品，2019 年底将鱼浆（Surimi）产品推向市场，并在 2021——2022 年实现两款产品的全面零售。和此前鱼类食品层层中间商不同，Finless Foods 计划采用生鲜电商的策略，作为生产商在全国设立零售点，直接将产品卖给消费者，去除中间环节。

目前，Finless Foods 生产一磅鱼肉的成本高于 10000 美元，公司的目标是在 2018 年将成本降至 100 美元之下，并在 2021 年达到 10 美元左右，与主流鱼肉价格相似。

对 Mike Selden 来说，技术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想要将实验室里的「试管鱼肉」卖给消费者，让他们放心食用，这样的心理攻坚才是他们最大的难关。Selden 非常讨厌「试管肉」的说法，以及外界借用「科学怪人」打趣起的名字：「弗兰肯肉（Frankenmeat）」，他觉得「这很不公平，也不准确」。

Selden 喜欢把「细胞农业」的产品和啤酒生产相比，啤酒的发酵往往是在巨大、无菌且密封的发酵器里发生的，这和那些工业用途的加工肉类的生物反应器完全不同。在他看来，值得信赖的啤酒「通常是在一个看起来像实验室的设施中发明出来的，设备都是统一的白色，研究人员穿着实验室的大衣和手套，使用着实验室的设备。所以如果我们是『试管鱼肉』，那么啤酒就应该叫做『试管啤酒』。我们不能让成群的科学家们永远坐在培养皿上。」

「人造肉」终将成为餐桌上的常客

早先投资「人造肉汉堡」公司 Post 的 Sergey Brin 曾表达过他看中这项技术的原因：「未来可能会发生三件事情。第一，我们全都成为素食主义者，这点我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第二，我们无视一切有关环境的问题，这将导致无法挽回的环境破坏。那么第三个选择，我们要做些新的东西出来。」

除了 Sergey Brin 以外，诸如 Elon Musk 的兄弟 Kimbal Musk 和比尔·盖茨等明星投资人都参与过类似公司的投资。传统肉类和农业公司泰森食品也在着手「细胞农业」的研究，他们认为这是「通过投资，从战略上应对不断增长的世界人口带来的食物短缺问题」。

根据相关报告，全球人口将在 2050 年从目前的 75 亿增长到 98 亿，同时，人们对粮食的需求将比现在增加 70%。更多的粮食需求，代表更多的粮食种植和扩大畜牧业规模。而如果依照目前的农业生产方式，人类将在 2030 年遇到难题。

粮食的生产需要技术来解决，除了基本的提高农业水平以外，包括 Mike Selden 和 Finless Foods 在内的不少科学家和企业正在致力于用生物技术来生产诸如肉类和奶类的蛋白质食物。

除了口感和营养与正常养殖的动物肉类鲜有区别以外，「细胞农业」还意味着更少的动物捕杀。另外，批量生产之后，「细胞农业」比传统畜牧业消耗的土地和水资源要少很多，环保这一越来越重要的因素，为「细胞农业」未来能成为人们餐桌上常客增添了很多的可能性。从生物科学的角度来看，「细胞农业」技术培养出的鱼肉是真正的鱼肉，与工业生产中放入多种添加剂的人工食品有本质上的不同。

但可惜的是，对于大多数不了解这项技术的人来说，实验室里生产出的肉制品依然没有圈养、捕杀在感觉上来的靠谱，而要想让普通人接受技术进步带来的优秀成果，「细胞农业」和 Mike Selden 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