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反思:为了个人梦想,却葬送兄弟们5年青春

创业反思:为了个人梦想,却葬送兄弟们5年青春

2018-01-04 16:27猎云网 合作伙伴
“鲁冠球去世那天,我一下子理解了一句话:坟墓是战士的最后战场。创业天生就是无足鸟,休息那天就是死了那天”,于胜军说道。

临近年底的一周,熊小米创始人于胜军在办公室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他随手把办公椅拉过来,在窗边下的桌子旁坐下,摆弄着他的茶具。

阳光刚好照进来,微微有些晃眼。于胜军回想起以前,就是在这间办公室,知道《我是狼》排片的那天晚上他的大学同学陪着他哭了一晚上。

他说前前后后在这部电影上砸了1000多万元,创作之路也“磕磕绊绊”,但结果并不如意。2014年《我是狼》上映,院线排片仅有1.2%。于是于胜军团队决定先下线,再重新预热到第二年六一的时候,但结局还是那样,最后票房停留在四百万左右。从票房收益上来说,《我是狼》可以说输得惨淡。

其实早在2010年底,在《我是狼》创作第二年的时候,公司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资金断裂,他曾经一度想过卖掉《我是狼》。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公司迎来了转机。当时腾讯公司要将游戏《洛克王国》制作成动画电影。

那时候于胜军的团队在天通苑每月3000块钱的毛坯房里工作,门板旁边全是毛茬儿,没有锁只有一个窟窿眼儿。当时为了接《洛克王国》,想把公司弄得稍微体面点儿,把门板刷成白色,门口墙上贴上几张工作照。后来接到了这一项目,也缓解了资金的压力。

跟腾讯签订合同后,公司一下子拿到50万,让于胜军如今仍记忆深刻的是他带着伙伴们去当时很高大上的一家锦绣山河饭店花了500多块钱吃了顿好的。前几年几个人聚会想起那次吃饭总是会一起哭。“这几年说来奇怪,反而不会哭了”,于胜军说。

梦想被上帝碾死的忧虑

学国画出身的于胜军对动画有着浓厚的兴趣和热爱。1999年,他带着800块钱只身来到北京,开始追逐自己的动画梦。

来到北京,他先是做“枪手”,参与制作了《海尔兄弟》等,后来他成立了动画工作室,做起了动画片的加工。2007年,他不再满足于此,做一部原创动画的想法逐渐在心里萌芽。

团队的伙伴认为做定制加工是“旱涝保收”的买卖,不愁挣钱,而做原创前期一定要烧钱,后期能否成功也是未知数,风险很大。由于经营理念不同,他和以前的伙伴分道扬镳。

于胜军重新组建团队。2008年正式开始创作二维纯手绘动画电影《我是狼》。

前期并没找到投资,于胜军一直靠着此前做动画加工的积累来维持团队运作。

那时候团队几个人凑钱买了一台小康佳电视机和DVD,几个人看七彩小花仙动画片,一帧一帧照着临摹练习。那时候住的地下室环境也不好,打开抽屉很多蟑螂爬出来。

于胜军说那时候一直靠梦想支撑。“反正那时候打了鸡血似的,把所有挣来的钱都放在公司上,我老婆后来怀了大女儿,她每天去动物市场进货,再转卖淘宝支撑家里的开销。”

回头想想那几年的生活,他觉得没有困难不难的问题,因为以前就生活在农村以为生活本来就是那样。一个月700块钱,每顿饭只花2、3块钱,也感觉很快乐。反而,现在公司发展起来,面对激烈的竞争,压力大了,责任也大了。面对公司员工、投资人、家庭,对他来说,不敢轻易做错一件事。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所谓的生活上的困难,只有精神上的困苦才是真正的难”,坐在记者的对面,于胜军始终带着微笑谈及过往,压力、困苦也好,如今他的内心已经没有太大波澜了,仍然介怀的是觉得自己耗费了兄弟5年青春的切肤之痛。

耗费了陪自己奋斗的兄弟5年青春

于胜军把传统二维动画看作手艺活。《我是狼》采用纯手绘的方式共耗时5年时间,参与绘画创作者达200多人,所有手稿共100万张,垒起来约有6层楼高。

而对于现在的观众来说,似乎更熟悉大量依靠计算机运算生成的三维动画。而纯手绘二维动画是件极其耗费生命的活儿,即便是在动画发展趋于成熟的法国,一部2D动画电影的平均制作周期也在五年。

二维动画通过快速播放静止画面来达到动画效果,所有人物角色的每一秒动作,都由绘画人在纸上手绘完成。由于工序繁多,多人手绘,必须随时检查,防止走样。

于胜军说《我是狼》应该是中国动画史上“最后一部在纸上完成的动画电影”。

但最终的结果却让他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因为一直觉得梦想快实现了,但是某天“咵”一下崩塌了。梦想,就像蟑螂一样,被上帝碾死了。

以前一直相信努力会有回报,就算只有苦劳也应该有回报。但他的付出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但是哭过之后第二天他又重新振奋起来,梳理自己以前的创业路,为未来做打算。

他开始重新审视创业和个人私欲之间的关系,“那时候我想要成为宫崎骏,成为中国动画界最牛的人,因为自己的私欲得不到满足所以最后很痛苦。所以,我对自己过去的总结就是两个字——活该,因为我的初衷是错的。”

那段时间他体会到了一种痛苦:“我耗费了跟我一起奋斗的兄弟们很多年的时间,自己得了最佳导演的称号,让动画界认可了,自己是唯一的受益者,但是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收获。也许他们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他们选择相信了我。

“这种痛苦是切肤之痛,没有任何申诉的机会和渠道。”

疼痛之后的转变

于胜军也因此明白了实现个人梦想不是创业的目的,创业梦想和个人梦想有本质的区别。“我不能让跟一起创业的人用他们的青春来陪伴我实现我的梦想。很多艺术家都是自私的,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为我的梦想、应该为艺术买单。而创业梦想要把我的梦想变成大家的梦想,要让每个人都在创业过程中感觉到自身的价值。”

《熊小米》是从2009年在做《我是狼》期间开始创作的,共做了52集,有另外的一些人在做,于胜军并没有花太多心力。《我是狼》失败后,这个没人管的孩子反而意外地成长起来,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于是,于胜军决定全力以赴地做《熊小米》。

但质疑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有人说他怂了,成为一个逃兵了,觉得他没有勇气做大片(动画电影)了,但他却坚定方向。女儿的出生让他更加看清了中国儿童的需求,让他更加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也有人人觉得这个东西太低幼了,他回应:“我们有的时候觉得中国的一些动画片不好看,并不是因为低幼,是因为它故意很不低幼,所以特别显得特别低幼。所以我在想片子没有什么低幼不低幼之分,也没有动画和电影之分,要了解你为谁创作。”

“和腾讯的合作让我深刻体会用户体验是重要的标准。我们作为导演始终关心自己,而不是用户想看什么。不同于为我的梦想而做的《我是狼》,现在我需要为我的孩子也就是用户考虑”,于胜军说。

真正开始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审视动画,于胜军才发现幼儿动画其实非常不易。一部优质的幼儿动画不能有暴力、对抗、二元对立,骂人的话、歧视性语言,还要具备色彩安全、光安全、节奏安全,所有的对话、台词都必须非常注意等。

初期,熊小米很不受待见,很多频道认为不刺激没有打斗的温和风格将会导致收视率低下,不愿意播出。

好多人都劝于胜军放弃吧。

“我们干的事从来都比较慢,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他说道,“行业里也有很多人笑话我,认为在该做流量的时候偏要做一个理想主义者。郭德纲有句话说得好,永远不要用自己的爱好来挑战别人吃饭的本事。我们不觉得自己很差,看到了很多人起起伏伏,我们还一起在坚持,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有落魄。”

“以前是为了证明自己,输了特别不服,现在想开了,我觉得现在更有意义。我的目标是做一个像迪士尼一样伟大的公司而不奢求有多牛逼。所以笑话就笑话吧,哪个创业者不是笑话呢”,于胜军笑着说。

从《我是狼》的执着到《熊小米》的温和,包含了许多无奈与艰辛,但也是于胜军自己的选择。

动画界盛世下的隐忧

不过,于胜军也承认,在商业和时代的打击下,自己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创作者了。他也越来越意识到,比起好的创作者,中国动画行业更需要好的环境。

谈到动画,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宫崎骏、迪士尼。的确,日本动漫和美国动画产业的发达程度领先于中国。

1993年以后,中国动画行业受到国外动画片的冲击,同时国内市场各个播出渠道并未市场化,这就导致中国的巨量市场中,反而未催生出大的动画制作力量。

但近几年来,2015年的一部《大圣归来》撕掉了国漫低幼化的标签;2016年的《大鱼海棠》又再一次让人们看到国产动画的希望。

这两年,《大圣归来》的逆袭和《大鱼海棠》的成功,让大家意识到国内动画人们一直在努力。

在于胜军看来,中国从不缺有理想、有才华成为宫崎骏的动画人,而是缺少一个能够让这些动画人去成长的保障体系。

宫崎骏之所以能成为宫崎骏,是因为日本有这样的体系保障,实际上吉卜力的三驾马车,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叫铃木敏夫。因为铃木敏夫给宫崎峻的指导和帮助,都对宫崎峻的成长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包括日本精英社也好、小学馆也好,他有这样的机构和机制,以及优秀的人才来识别谁是真正的宫崎峻。所以真的我特别希望我们年轻的创作者未来中国市场环境里,也能得到这样的保护,让他们的梦想和作品能够一直延续。

眼下动画界不缺乏热钱和讨论热度,但这也是于胜军比较焦虑的一点:“《大圣归来》之后,有没有人真正的像铃木敏夫对待宫崎峻一样,去对待田晓鹏、去对待张春、梁旋他们。其实这个很重要,我说‘后大鱼’时代,和‘后大圣’时代,才是整个动画圈真正关注的方向。我们能不能去保证一些年轻的有理想有梦想的人,让他们不至于自己去找路,要单枪匹马在资本市场论证具备给他们赚钱的可能性。”

于胜军还表示20年前每年有50、60部动画电影,现在动画界的门槛提高,做动画的大多还是我们这帮老人,我们能不能适应这个时代,有没有传帮带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年轻的公司也需要学会和这帮老人融合。

对创业者来说,放假是最大的焦虑

梦想“成为宫崎骏”的于胜军也许可以被看做是一个时代中国动画人的缩影。

幸运的他赶上了以创作者而非加工者的身份进入行业的年代,一边坚持自己的梦想,不断受到市场的冷漠,同时,又不断被大时代驱使着调整自己的方向和创作路径。

卖过玩具、开过工作室、到创作《我是狼》、《熊小米》,在这一行里走过了近20年,也经历了很多砍儿,“最难的时候我就想把公司股权转让算了,但是我干什么去呢?压力太大的时候想要不解散算了?但是怎么解散?团队的人你都需要负责。其实选择创业就是骨子里的东西没办法放弃,没有人拿刀逼着你创业。

创业也并没有让他失去什么,他认为90%的创业者最享受的时候也都是在工作的时候,他就是这种动物,你让一匹狼吃草那不可能。

反而,对于创业者来说,放假是最大的痛苦,放假、轻松的时候反而焦虑。折腾才意味着自己活着。

创业是你选择的适合自己的快乐生活。所有觉得痛苦的创业者都是不合格的,都是在看别人创业,看别人挣钱了,才去创业。对于创业者来说,压力是必须面对的,而痛苦却是自找的,于胜军如此认为。

2017年于胜军完成了很多事情,制作《熊小米系列之小小画家熊小米》主打动画400多集,加上配套节目已近千集节目。于胜军告诉猎云公司意在围绕打造动画IP,涉足儿童美术教育,目前拍摄100集儿童美育类真人节目《一条鱼》,未来还可能会增加其他类型比如动画大电影。

有投资人曾说过现在整个动画行业还面临着艰难的盈利问题。动画投入大,十几集的番剧成本甚至上千万,但产出却很低。动画应该是像影视,影视内容最核心的是版权,但现在动画的版权不值钱,意味着最核心最应该变现的方式没有得到市场认可。对于于胜军公司来说,2018年能否找到一个持续盈利的商业模式仍然是一个考验。任重而道远,2018年,他还要更加充满活力。

鲁冠球去世那天,我一下子理解了一句话:坟墓是战士的最后战场。创业天生就是无足鸟,休息那天就是死了那天”,于胜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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