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摩登

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儿，沈黎晖捋了捋头发，摊开双手，耸耸肩，脱口而出“也许最终名利双收，也许身败名裂，我不在乎”。

2017年开始，沈黎晖带领的摩登天空就像上了发条的齿轮，以平均1.5个月一个项目的速度在国内外飞速“开疆辟土”：

在英国成立分公司MODERN SKY UK；独家承办加拿大运动品牌的瑜伽生活音乐节；成立创意视觉设计厂牌MVM；成立独立运动厂牌Modern Sky Sports；推出嘻哈综艺《摩登嘻哈秀》；投资英国音响巨头ORANGE；推出摩登设计酒店等。

“这很摩登，也很不摩登。Whatever，充满未知，更有吸引力不是吗。”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见到沈黎晖的那天，他浑身都散发着自信和愉悦，因为他们仅成立一年的摩登天空英国公司，所签约的乐队发的专辑进入了英国专辑排行榜第18位，“这是这段时间最让我高兴的事儿”。

可是，在外人眼中，却有些看不懂摩登了。

原本，摩登天空在人们心目中“是一个唱片公司”，“是做音乐节的”。而今，有人说“不知道摩登要干嘛”；有人说“摩登是在投资未来”；还有人说“摩登坐不住了，想要更大的市场份额”……曾有媒体报道“摩登疯狂跨界的举动，徒然给自己又增加了一连串的竞争对手”。

“拼图式”混合

6月7日晚间，一个5万多颗颜色各异的纽扣组成的巨型纽扣墙，蔷薇木打造的工作桌、随意散落的书籍、资料，能多重维度、多重影像进入PAUL脑中世界的隔间等集结了英国设计鬼才PAUL SMITH独家收藏的展览首次在今日美术馆开展。

这是英国设计鬼才PAUL SMITH全国巡展的中国站。

“摩登天空作为联合主办方，筹备了大半年的时间，这也是摩登天空在策展领域的第一个落地项目。”沈黎晖话音刚落，就有人上前祝贺“摩登真是越来越国际范儿了”。

实际上，在成立摩登天空的时候，沈黎晖就没有把摩登局限在国内。从2007年成立摩登天空美国分公司到去年成立摩登天空英国公司，沈黎晖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变化,“在纽约街头听到别人说Modernsky或者摩登天空，毫无违和感”。

摩登天空美国公司早年进入海外，最初的目标受众是外国人和中国留学生。

“第一年我们把中国的乐队带到美国演出，大家觉得挺有意思，但也仅仅是有意思而已。这不是文化新奇的问题，而是工业系统的差异。不是简单的一场音乐节、或者一次露出就可以融入的。”

现在摩登天空美国公司还是以办音乐节为主，定位稍微有些调整，改为留学生群体。可能再过六七年，还是会调到之前的初衷。人员配置上基本是12-13人里面有2个中国员工。运用在中国办音乐节的经验，在美国办音乐节之前就会给相关音乐人发唱片、上线专辑，建立品牌和自己的粉丝，之后再和海外的乐队一起巡演。

英国就不一样了。英国是唱片业的鼻祖，那样的环境能挖掘出优质的艺术家。摩登天空英国公司是纯粹的唱片公司，用沈黎晖的话说“有点偏实验的性质，目的是想连接艺术家”，这个公司没有中国的员工，更像是散养的状态，签约乐队、专辑发行等由英国公司负责人决定。

“你看，我们也确实给不了海外分公司很多的帮助，就像在走十几年前摩登中国走过的路，只能慢慢来，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随它自然发生吧。”

相较于海外的“慢”，摩登在国内的动作却快了很多。变化的时间点可以追溯到2015年，但2017年之后动作更为频繁，更没有边界。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梳理后发现，摩登天空的业务线涵盖唱片、经纪、音乐节、线下场馆、服装、酒店等领域。

看起来，摩登天空越来越臃肿了，甚至给人什么都想抓的感觉。

沈黎晖的说法比较随性：“这个完全看心情，具体为什么投资，为什么布局，还真是说不好，摩登不怎么按常理出牌。”

比如，摩登准备进军酒店领域这件事情，当初其他人把这个项目拿过来的时候，摩登的选择可以是仅输出品牌，挣一笔钱。“我就觉得酒店是生活方式最重要的终端，是最能体现审美属性的载体。我们就非常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最后决定做合资公司，想深入来做”。

还有，今年摩登天空宣布投资英国家族式音响品牌ORANGE公司时，很多人认为“可能摩登知道了消费类电子的风吹草动，开始布局了”。

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故事发生在首尔酒吧，沈黎晖和英国公司的负责人闲聊，说想做一点更刺激的事情，为什么英国ORANGE不能做智能音响呢。“说真的，就是个随意的聊天，我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两个月后，英国公司负责人告诉沈黎晖，联系上了。沈黎晖他们先见了ORANGE中国区的总经理，见面第一句话沈黎晖说的是“我想投资ORANGE，把它变成消费电子公司”，对方说“我可没这个权限，这事我管不了”。

这事儿汇报给了ORANGE亚洲区的总裁，沈黎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对方说“我们正在做这样的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ORANGE一直是家族企业，要投资的话，可能性很小，我们可以在中国成立合资公司。”沈黎晖摇摇手，“那我不干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ORANGE创始人致电表示感兴趣，希望沈黎晖到伦敦聊。见面当天，对方拿出他儿子设计的样品，沈黎晖直言这里不满意，那里不满意。本来这位创始人对中国很有感情，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做点事，就这样，成了。

“事情就是这样，说出来比较巧合，但有时候真的就是缘分。”沈黎晖聊嗨了，“很多时候，对我们来讲要不要做一件事情，取决于这件事够不够刺激，有没有乐趣”。

区别于传统公司的做法，摩登不是所有事情都算得特别清楚，做事情也没有先去调研市场，决策方式多数是跟着感觉来走。在海外办音乐节，沈黎晖仅问了需要赔多少钱，“算了算，觉得可以承受，行，那去办吧”。

要非得说出点内在逻辑，在沈黎晖看来是在拼图，拼音乐无国界的图，拼各个可构建音乐消费场景的图。音乐人是内容的核心输出方，音乐节、场馆、酒店都是渠道，让音乐人有能创建to C 场景的地方。比如，嘻哈音乐对应涂鸦、滑板和潮牌，爵士音乐对应餐厅、酒品。

“这些个小点又附着在一个看不见的系统里面。比如，依靠音乐节这个渠道，我们有创作的一面，也有票务和版权经济的一面。”

更酷的生意

自己本领域的护城河并未十分牢固的前提下，什么都想做，最后什么都做不好的事情在商业领域十分常见。

摩登天空在国内外的快速扩张，有种说法是“沈黎晖慌了，一方面音乐能表现的程度有限，摩登天空需要寻找其他可变现的方式；另一方面资本的进入，也会希望能投资未来的赛道”。

如同传统时代做爆米花生意的人一样，当甜品种类越来越多时，传统的那波人就想办法给爆米花找到新的消费场景，才有了电影院这个载体。

音乐同样如此。面对越来越多种娱乐方式的挤压，音乐如何不被遗忘，成为刚需？这就需要找到新的消费场景。

“或许这是摩登天空频繁跨界的原因之一。”HIFIVE.AI 首席策略官张昭轶向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分析说，从摩登的业务线就可以看到，沈黎晖是一个很有嗅觉的人，他知道音乐能变现到什么程度，该如何变现。但市场环境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就像影视领域的奈飞公司，他们用大数据来预测某部剧能不能火，最终也就出来了一部《纸牌屋》。音乐领域的爆款更是难出，小到经营一首歌或一组艺人，大到垂直的产业项目，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虽然在资本层面，摩登天空现阶段运营良好，但以重资产投入的方式，其在每个领域还没有玩‘大’。”

甚至有人质疑，跨领域的跨度太大、太过频繁是否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比如，会不会出现雷声大、雨点小的情况？冒然进入陌生的领域，风险又如何把控？

“之所以这两年摩登发展速度很快，是因为他们在积极应对市场的变化。跨领域比较大的项目，我们都会一起讨论来做决定。”摩登天空的投资方，君联资本文体基金负责人刘泽辉更愿意把摩登天空定义为一个生活方式的品牌，与之相关的项目都是对公司业务的延展。

看似是摩登一家在“单打独斗”，刘泽辉他们也会导入自有资源，一起挖掘相对应的目标人群。“国内最好的潮牌INXX 、动感单车Gucycle与摩登已经有合作，未来我们投资的同城旅游、凤凰旅游，未来也会和摩登天空在特定人群导入上有深度合作。”刘泽辉告诉小娱。

至于风险方面的把控，摩登天空设计酒店的合作方东呈国际集团向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透露，这个项目双方都经过了一年多的反复沟通和打磨，确定以成立合资公司来推进项目。“摩登天空对酒店的美学系统进行把控，东呈负责酒店设计、运营、开发和管理。”

在采访中，沈黎晖也知道频繁的动作让圈内外人士颇有微词。他打趣说，之前还有人说摩登是个怪物，甚至有媒体列出一个清单，上面写着摩登在各领域新增的竞争对手。

“对于未来，我不知道。我只想尽可能尝试新潮的、刺激的事情，后面的事情只想让它自己发生，你可以说它是个怪物，都没问题，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将会是一个更酷的生意。”

摩登的基因

凭什么这件事摩登要来做呢？一定程度上，摩登是有“逆”“潮”“年轻”基因的。

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版本是：1997年，为了给自己的乐队（清醒乐队）发行一张专辑，作为主唱的沈黎晖成立了摩登天空唱片公司，首次发行的专辑《好极了！？》卖了20万张。2009年，创办“草莓音乐节”，自此，其成为年轻人最喜欢去的音乐节。

但实际上，唱片行业在2000年左右就开始走向低谷。同一时期，曾属于滚石旗下，窦唯、张楚、何勇曾是其签约艺人的魔岩唱片，于2001年结束营业。因《我的1997》、《校园民谣1》一炮走红的大地唱片也在1995年之后也没有取得太太的反响。曾在唱片市场上以前卫先锋与流行旋律并融的佼佼者“红星生产社”，也在2000年之后，建树不多。

相比于其他同类型公司的衰落，摩登天空却逆势上扬。这些年，摩登天空一直坚持的是不断签约艺人，从最初的清醒、超级市场和新裤子3支乐队，到现在拥有了EDC陈冠希、痛仰、万能青年旅店、谢天笑等在内的80余组风格各异的乐队及音乐人。

而且从民谣到Hip Hop，摩登天空总能抓准音乐的潮流，发掘出有潜力的艺人。让人说不明道不透。

“这就是摩登的独特之处，也是最本质的东西。”沈黎晖边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边告诉小娱，“看似我们选择的音乐人风格迥异，实际上是有标准的，没办法具体量化，就是一种感觉。”

而另外一个可以聚集大多数年轻人的就是草莓音乐节。

曾经，沈黎晖想把草莓音乐节打造成国外富士音乐节的样子。在富士音乐节上，90%的收入来自门票和现场消费（T恤、纪念品等）。但因为国内消费习惯的差异，导致草莓音乐节的前半部分很像富士音乐节，后半部分（收入）却“掉队”了。

这并不影响草莓音乐节在年轻人之间的受欢迎程度，每年还是有3-4万的年轻人不远万里奔赴草莓音乐节，有的是音乐爱好者，有的就是好奇想去看看。由此造成的堵车、体验感欠佳的情况，沈黎晖皮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明年会有大的迭代，这个还不能说，总之会更有趣”。

毋庸置疑的是，摩登天空恰恰是因为有挖掘音乐人的敏感度和草莓音乐节的品牌这两个“基因”，才有了摩登后来一系列在国内外的延展。

摸爬滚打二十余载，沈黎晖也说不出来未来摩登天空的样子。十几年前，摩登天空圈起来的音乐圈子所能影响的群体，在当时的环境、时机和机遇下，无法创造出大的价值和消费。现在，这些音乐人背后是动辄几百万的粉丝群体，影响的是最年轻、消费能力最旺盛的一代。

“如果这些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也无所谓，摩登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如果成了呢，音乐领域会发生什么变化，想想都觉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