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婆婆和我在手机前摆着三角形阵势,同处在外地的月嫂视频通话近一小时,从孩子疾病的应急处理、产妇注意事项到健康证、身份证等,通通问了个遍”,回忆起去年年初找月嫂的经历,陈尔觉得好笑又折腾。
陈尔表示,早听说北京的月嫂难找,去年8月预产期的她,在年初就开始了多方面打听、预约月嫂。“因为雇佣的月嫂是通过熟人介绍,费用相对便宜,26天总共1.2万,北京一般的月嫂价格都在1.5万/月,特别优秀要1.8万/月。”
北京市统计局数据显示,2018年全口径城镇单位就业人员月平均工资为7855元/月,月嫂月收入接近数据的一倍。只是高薪的另一面,在已做了十五年的月嫂张青看来,“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不能只看到高工资,也要看到月嫂付出了多少。现在月嫂这一行又乱,有口碑的月嫂很紧缺”。
当前,按照经营业态划分,家政服务业可分为母婴护理、养老看护、小时工及其他四类。2018年7月商务部发布《2017年中国家政服务行业发展报告》显示,母婴护理占家政服务业超30%。虽然近些年家政服务业发展迅速,但规模以下家政企业数量是规模以上企业数量的近三倍,行业规模化程度不高,呈现“小散弱”的特点。与此同时,市场供需矛盾依旧突出,其中,北京市家政服务人员缺口在20-30万。
在种种矛盾之下,6月26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促进家政服务业提质扩容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为促进家政服务业提质扩容,提出社保补贴、培训补贴、扩大职业教育招生规模等一系列举措。此前,人社部、教育部也多次发文提出多项优惠政策以发展家政服务业。
只是在政策的引导鼓励下,“陈尔们”的需求与月嫂市场的良性发展等难题仍等待着去解决。
稀缺品
“档期、预约”,这是张青与客户交流时使用的高频词。张青介绍,月嫂一般都需要提前半年预约、告知预产期并签合同付定金,以防雇主临时毁约。
张青表示,做月嫂基本是24小时待岗。白天一般六点左右起床开始照顾孩子,同时一天还需要给产妇准备六顿饭。“晚上不管孩子什么时候醒,就得起来哄孩子。只有真正喜欢孩子,才能在这一行持续干下去。现在很多家庭都需要月嫂,从普通家庭、中层家庭到上市集团公司老总,自己也都碰到过。收入一年比一年高,一般是干完一单(26-52天不等)歇个一两周,一年纯粹收入十二万左右”。
国家发改委数据也显示家政需求市场不断扩容,全国有18.2%的家庭有未成年人照料需求,35.6%的家庭有老年人照料需求,30.4%的家庭有双重照料需求。在需求下,家政服务的市场总规模近些年均保持20%左右的增速,2017年,中国家政服务行业营业收入已达4400亿元,同比增长26%。
一名家政公司负责人对记者表示:“北京地区各种类型的家政人员都是供不应求。甚至一些公司的钟点工不需要培训、只要有身份证即可上岗,35元/小时,节假日工资翻倍。”
北京爱侬养老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金华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公司为了找到在岗员工,甚至和吕梁、贵州、河北等地的家政培训基地签署协议,由它们每年向公司输送家政服务人员。其次,鼓励家政人员介绍老乡与朋友加入。”
“月嫂更是稀缺,做月嫂需要经历一个过程——育儿嫂开始做起,从大一点的孩子到婴幼儿再到新生婴儿。经验丰富的育儿嫂薪资一般在6000-8000元/月,而一般月嫂的价格在1.2万-1.5万/月之间”,张金华介绍,也因为此,月嫂行业约定俗成的一个惯例是,客户费用支付给公司,公司再与月嫂的三七分或二八分成。一般的家政服务员,公司一年只收取一次管理费而不参与抽成。
如何提质?
当前,家政服务人员主要分为三类:家政服务员自行寻找雇主提供服务;家政服务员通过中介公司寻找雇主并向中介缴纳一定的管理费;员工制家政企业员工,即家政公司雇佣家政服务员并向其发放工资并缴纳五险一金,而雇主给家政公司付费。
张金华所管理的北京爱侬养老股份有限公司即是第二种。
张金华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在册意味着服务人员与公司签订了合同,一年收取一次中介服务费,500-800元不等。此后家政人员直接与客户签约,公司不再参与分成。”
此次《意见》提出为适应家政服务业转型升级要求,要着力发展员工制家政企业,北京、上海等大中型以上城市要率先发展员工制家政企业,对员工制家政企业要加大社保补贴力度,利用城市现有设施改造作为其集体宿舍等。张金华表示,发展员工制家政企业主要是为了提高家政人员的稳定性、让行业更有序的发展。
在《意见》发布前,一些省市也开始探索鼓励员工制家政企业的发展。如广东省人社厅发布了《广东省员工制家政服务企业资格认定及社会保险补贴申领办法(征求意见稿)》。符合条件的员工制家政企业,可申领社保补贴,按实际缴纳的50%标准,补贴期限累计最长不超过3年。
多项政策共同作用下,员工制家政企业是否行得通?多家中介家政公司对此持着怀疑的态度。
北京一名中介式家政公司对经济观察报表示:“现在北京的家政公司绝大多数都是中介式的,这是市场长久发展形成的默契,如果没有强制措施或者特别大的优惠政策,一时间很难扭转过来”。
张金华则表示,需要根据群体的状况来判断市场是否适合发展员工制家政企业。“从事该行业的基本是40岁以上的农村妇女,年轻人很少,所以即使在北京上保险,退休后也拿不到北京的退休金。其次,她们来到北京就是为了挣钱,而不是想长期在北京发展,如果给她们上保险,到手的工资也会相应的减少,所以她们更不愿缴纳社保。”
张青介绍,自己从2004年进入月嫂行业,第四年便脱离公司靠口碑、客户推荐来直接对接客户。“脱离公司的原因就是公司免不了会抽取提成,我们也就是希望能多挣点。这几年也不愁没客户,单子一单接着一单,我们还能自由安排空闲时间。”
只是,此前保姆虐待幼儿、老人以及偷盗财物等事件时有发生,这也让“小散乱”的家政服务业充满争议。
张金华表示,月嫂、育儿嫂这一行都有一定的风险,保姆的极端案件确实会对平台产生影响,但应该客观公正的去看待、评价这些案例,不能引导性地说中介公司不好。当前家政服务行业比较特殊、不是很规范,需要大家共同去创造一个公平的环境。
为保障月嫂的质量,张金华表示,平台会对月嫂建立了评估机制来审查其是否合格,同时会有定期的培训,包括培训母婴护理、专业催乳等。行业现在也没有强制性的月嫂评定等级,公司主要将月嫂分为初级、中、高级三等,主要从客户的反馈、年龄经验方面作为判断依据。
空缺谁来填?
“十年前,学院开设了此专业,苦心经营六年后,结束了最后一届招生。虽然该专业仍印刷在招生专业目录里,但最后一届学生已在去年毕业”,谈及学院家政服务与管理专业的消亡,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院长杨根来言语中充满着感慨。
杨根来介绍,没坚持开设该专业的原因是实在招不到学生。四五年前该专业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就不满两个班,总共不超过一百人。从全国来看,1429所高职学校,只有20多个院校还坚守着此专业,也是苦心经营。同时,家政服务、养老服务、物业管理三类家庭服务专业招生形势均是一届不如一届。
《2017年中国家政服务行业发展报告》显示,家政服务业从业人员老龄化趋势明显。对成都的调查结果显示,超过70%的家政服务员年龄超过45岁,25岁以下的家政服务员不足1%。为此,《意见》提出原则上每个省份至少有1所本科高校和若干职业院校(含技工院校)开设家政服务相关专业,扩大招生规模。
“在近几年多项政策的鼓励下,也很难预估家政服务与管理专业的春天来了,职业院校专业的开设最终还是需要考虑是否对接了产业与市场需求”,杨根来对经济观察报表示,最近几年职业院校(包括中职和高职)该专业的发展并没有随着家庭服务业的扩容有显著性的发展,甚至呈现萎缩状态,主要还是市场没有得到良性发展。
如何解决招生难题?
在杨根来眼里,首先是行业需要形成连锁化、规模化。他表示:“家政服务机构经历了20多年的发展,仍没有形成品牌效应,这方面需要政策的积极引导甚至干预。同时,传统里面职业的认同感是制约行业发展的一个最大的因素,这方面还需要政府积极引导舆论,加大宣传。作为劳动密集型、人员流动特大的行业,政府也应该为就业人员提供更多的社会保障。”
在政策鼓励家政服务职业教育发展的同时,拓展现有劳动力进入家政服务业也成为了大城市解决市场空缺的措施之一。
以北京为例,从2017年开始,北京与河北、沈阳、吉林等地分别签署发展家庭服务业合作框架协议。家政服务人员在当地的培训基地培训完后,再向北京的家政公司直接输送员工。河北人社厅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底,河北已向京津输送合格家政服务人员1.4万多人。
对于家政服务职业教育的未来,杨根来表示,“充满忧虑但也希望能像医学护理专业一样蓬勃发展,毕竟现有劳动力终将老去,一个市场的持续发展还是需要年轻人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