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收员与负债者的战“疫”静悄悄

催收员与负债者的战“疫”静悄悄

网贷这一行飞得越高,跌得越惨,连带着曾经攀附平台而生的催收员们,如今也体会到了欠债人的几分难堪。

上月,广东和重庆两省市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相继下发专项文件,对小贷行业和融资担保行业作出相关政策调整,以支持疫情下的中小企业发展。而广东更是提出,小贷公司融资杠杆最高可至5倍。

作为金融机构的补充,网贷平台、小贷公司于疫情中后期的经济恢复,无疑是一股重要力量,然而小贷公司得到政策放宽的同时,网贷机构却继续迎来新一轮的大规模退出。

1月14日晚,投哪网发公告称将良性退出网贷行业,此后将专注于催收回款与兑付工作;2月份,积木盒子正式宣布退出网贷,拟申请小贷牌照,随后51人品称平台暂停发标,微贷网也被曝出受疫情影响停止发标。

网贷行业的冰与火,背后是疫情影响下个体、中小微企业与平台的利益与共,但同时也是催收员与负债者的“持久战”。

进退维谷的催收员,游刃有余的负债人

因为高校众多、人力成本低,武汉曾经是催收行业的集中城市之一。

以臭名远播的校园贷为例,2018年武汉警方曾通报了首例以敲诈勒索罪被追究法律责任的“校园贷”案件,据当时不完全统计,截止到8月上旬,全湖北省公安机关共接报涉及到高校非法校园贷的有251起,而其中武汉有123起,占比达54%。

一位在武汉有业务的催收公司负责人许硕称,“去年,一家头部持牌机构还在武汉成立了呼叫中心,将绝大部分催收业务都放在武汉进行”。

不过,突如其来的疫情把在武汉的催收公司都叫停了,许硕从1月26日到2月1日,不停地收到多家银行和持牌消金的要求:对湖北地区暂停催收。而且银保监已明确传达,对所有受疫情影响暂时失去收入来源的人群,要在信贷政策上予以适当倾斜,合理延后还款期限。

这本无可厚非,但却给网贷平台或公司出了一个难题。由于疫情已呈扩散之势,且无法通过大数据甄别病患真伪,有大量虚假投诉、恶意延期无法处理,给贷后工作造成很大困难。一位在金融科技公司工作的职员告诉我们,“前几天老板在群里发通知,逾期管理的好坏,直接决定着我们的生死。虽然没有明着说裁员,但是意思也差不多吧”。

所以,压力直接集中在催收员身上。

一方面,疫情使得线下的催收方式变得完全不可行,很多P2P平台的正常办公运营也受到了极大挑战。一位刚上了两天班的催收员,就被公司就通知放假,现在仍未告知复工时间,但他更担心的是,催收业务无法进行,公司会不会直接裁员。

另一方面更关键,负债人以疫情为由,或失业或假感染、假隔离,进可要求延后还款,退又能放心大胆地投诉,而催收员进退维谷。

作为一名入行五年的老催收员,姜先生见识过不少老赖,只是这次他有些黔驴技穷。这几日,一些逾期比较久的客户本来打算年前还款,可疫情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拿着38度的体温计说自己发烧了,每次当他进一步索要证明,对方就扬言要投诉。在这个特殊时期,自己和公司都担不起“暴力催收”的风险。

最近他潜伏在各种贷款群,以及卡农、我爱卡等论坛上,看到里面充斥着各种以疫情为借口不还款的“套路”,甚至还明晃晃地写着“我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疫情影响下,背负车贷、房贷和面临失业风险的不在少数,可当套路横行、真假参半,那些有真正困难的反而被这些所谓的老赖连累。

没有钱与不敢借

负债个体的最大危机是失业,其中影响最多的应属农民工或一些流动工种,而对于其他行业人员,只要没有以贷养贷,随着企业有序复工,他们已经及时止损。但最惨的还是中小微企业以及个体工商户。

拿餐饮行业来说,相关数据显示,相比2019年春节,疫情期间,78%的餐饮企业营业收入损失达100%以上。仅春节7天,餐饮行业零售额因疫情损失了5000亿元左右。这一宏观经济数字下,流淌着的正是数以万计中小餐厅、饭馆的心血,他们在春节前的所有投入付诸流水,有的甚至要因此背负债务。

江苏中部某县一家中小餐饮企业老板顾明,给春节假期准备的食材储备量比较大,两家店大约有不低于150万元的库存。如今3月份就要结算这批货款,可从春节到2月底,餐厅几乎没有一分钱入账。

烤鱼店老板飞哥开店一年多,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当初,为了抢个好位置,他和合伙人下重金租了商场里面租金最贵的一家,门店一共280平米,每个月租金加上管理费一共8万块。然而这一最贵的地面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情人节前夕,他刚跟商场解除合同,25万押金扣除作为违约金。无奈之下,他宣布“我们不裁员,不降薪,但是我们已经倒闭了”。

缺钱,是所有中小企业的生存难题。顾明之前去一家银行咨询企业经营性贷款,除了一些必要资料,银行还要求有当地公务人员担保。他又说,民间借贷虽然有,我们真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如今不管是中小微企业还是个人,在未来将更难获得贷款。

一则,截至目前,网贷行业仍以风险出清为主基调,基于这一大背景,网贷行业正常运营平台数量继续大幅度下行。根据网贷之家数据统计,网贷行业累计平台数量为6612家,截至2019年12月底,正常运营平台数量下降至343家,累计停业及问题平台数量达6269家。

二则,尽管受疫情影响,信贷需求旺盛,然而还款意愿和还款能力却在下降,没有金融机构或网贷平台敢冒然放开贷款。

一位金融科技公司的产品负责人透露,因为借着疫情恶意不还款的老赖人数不断增加,平台的坏账率越来越高,我们宁愿少放,也不愿冒险。更何况,政策引导金融机构延期、降息,让利于中小企业,针对的都是之前获得贷款的对象,原来不想借贷、现在不得不借贷的企业,想要从平台贷到钱已经不容易了。

“杀死”网贷后,能破而后立吗?

2019年,“清退”、“转型”这两个关键词贯穿整个网贷行业。截至去年年底,正常运营的平台数量下降至343家,相比2018年底减少了732家,平均每月近60家平台退出。

与之休戚相关的催收行业也如热锅蚂蚁一般。一位原催收公司创始人感慨道,“催收公司的数量差不多是跟P2P一起到达巅峰的,最高峰时P2P有8000多家,资产质量参差不齐,相伴着催收公司也良莠不齐。随着P2P公司的收缩,催收公司的数量也在急剧减少”。

如今一场疫情袭来,原本有人认为网贷整治的基调或许将有所改变,就在近日,监管再度定调,P2P仍以退出为主。银保监会普惠金融部主任李均锋在2月25日召开的通气会上提到,疫情不会改变P2P专项整治方向。

基调非但没改,疫情反而可能成为“杀死”网贷的最后一把刀。如投哪网所说,由于催收难、逾期不断增长,压降过程资金消耗量巨大,股东的投资损失惨重,基本血本无归。

不过尽管这场雷厉风行的政策监管及时阻止了乱象丛生的网贷市场,可经历了大规模清退的金融科技还能破而后立、重焕新生吗?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并非坦途的转型之路和业内难以恢复的信心。

以往小平台退出时,资金会加速向大平台聚拢,这是行业洗牌的正常趋势。但是在2018年的暴雷潮中,大平台也未能幸免,这是投资者对行业整体信心下滑的一种体现。第三方数据显示,截至到2018年7月15日,P2P网贷行业待还余额为9402亿元,较6月底减少208亿元,尤其是7月7日之后,整个行业包括头部平台都出现了资金加速净流出的现象。

而且,与前些年不同的是,越来越多的平台是选择主动退出。

业内从业者也早就失去了信心,跑路的跑路,辞职的辞职,只剩下一些急于转型的求生者。但即使转型小贷公司也未必是成功上岸了,央行数据显示,截止至2019年9月,全国小贷公司贷款余额9288亿元,现存7680家。但在2015年峰值时,全国小贷公司近9000家,仅2019年便有数百家小贷公司倒闭。

所以,不少从业人士表示,“网络小贷名额必定非常有限,获批小贷牌照是一关,网络小贷则是另一大关”。

如同所有从风口坠落的企业,网贷这一行飞得越高,跌得越惨,连带着曾经攀附平台而生的催收员们,如今也体会到了欠债人的几分难堪。更关键的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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