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惨赚钱

当代魔幻现象之一就是，苦难不再是单纯的苦难本身，而成了流量变现的商业行为。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一旦被利用了，就总感觉不是滋味。

近期B站拥有20万粉丝的UP主“虎子的后半生”颇受争议，在这位自称是肺癌晚期患者的自述中，家庭负债累累，母亲又遭遇中风，人生走向绝境。但有网民爆出疑似其大众点评账号两年打卡约500个消费场所，花销巨大。

曾帮助过虎子的B站网友被伤的不轻，B站官方也表示，已配合司法部门对虎子展开调查。

6月3日晚，调查结果显示，虎子的确身患绝症，虽然有房子和宝马车，但也的确失业在家，看病花费巨大，只能通过拍视频挣点收入，至于大众点评上的打卡，只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

澄清之后，很多人表示理解和同情，但也有很多人依然表示忿忿不平：

虽说虎子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他并没有编造患癌事实，从根本上仍然值得同情和怜悯。只是，从4年前的罗一笑，到现在的虎子，善良的网友已经被真真假假绕晕，纷纷表示：

“我累了，以后做一个看客就好”。

其实，人们对虎子事件如此敏感，是因为他们真正害怕的是：那些根本没有悲惨遭遇的人，却把“卖惨”做成了生意，编造出一个个故事，把大众的善心当做“提款密码”。

当代魔幻现象之一就是，苦难不再是单纯的苦难本身，而成了流量变现的商业行为。

01

这些套路，你是否似曾相识？

你见过什么形式的“惨”？

社会发展新月异，卖惨界也在“迭代”。

十年前，骗子们的技术还是装成残疾人，在天桥过道吆喝乞讨，卖惨还是个体力活；十年后，一切都不用那么费力，网络乞讨，全靠一个个悲惨又动人的故事，以及秒杀影帝的演技。

来看这些套路，你是否似曾相识？

满脸皱纹、老实巴交的农民爷爷，穿着破烂的衣裳，哭着说自己家又大又甜的苹果卖不出去，烂在地里，只要9块9包邮；

体面的老板，在办公室默默抹眼泪，因为疫情原因，外销的蚕丝被被退单，发不出工资，原价499，现价99；

坚强的宝妈，被老公抛弃，带着三个孩子顽强拼搏，就靠着在网上卖点面膜维持生活，希望大家支持一下；

......

当我还年少无知时，看到这些励志故事、悲惨人设，总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不由自主地下单支持，似乎“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最单纯的一个。

或许刚开始时，这些在网上哀嚎的的确是有难之人。但当更多双眼睛发现这样的方式可以促进销量，带来财富，就意味着“劣币逐良币”。恻隐之心，成了互联网上最被廉价利用的东西。

比如很多人或许都在不同农产品的图中，见过这个大爷——一位“专业滞销户”，他满脸倦容、眉头紧锁、惆怅地看向远方。

其实并不是大爷倒霉，种啥啥滞销。完全是因为这张苍老的脸，被一些电商卖家拿来编造故事，引诱消费者购买产品。

“水果滞销”、“烂在地里”、“心急如焚”、“走投无路”......这些都是卖货的噱头， 比这更过分的是，利用同情心卖货也就罢了，价格竟比同类产品高，品质也不好，有很多坏果烂果。

大爷到底是谁？水果到底有没有滞销？后来，照片的拍摄者也忍无可忍，站出来发声维权。

▲图片拍摄者的澄清

其实大爷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开心地和老伴儿种点蔬菜，过过日子，并没有什么滞销的故事，这张看向远方的照片，也不过是一个无意间地抓拍。

但就是这样一张图，成了刻意地“卖惨营销”，也是赤裸裸的“慈善诈骗”，而真正滞销的贫困户，也流失了得到帮助的机会。

对于这些无所不用其极的商家，或许只有借用姜文的一句话：

咱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

02

卖别人的惨，以正能量之名

人们对“慈善诈骗”的甄别能力越来越高，却总有那么些“神奇的脑袋瓜”，开拓新的思路。

负能量不买账，那就转行正能量。

很多人或许都在一些短视频平台上，看到过这样一些“正能量”饰品：

贫困卑微的老人和残疾人，无人赡养、无家可归，住在破房子破洞里，以捡垃圾为生，悲惨至极；或者穿着破烂的高龄老人，在烈日暴雨中卖菜，无人问津，实在可怜......并配以煽情的音乐，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情绪渲染到顶点时，善良的up主就会如“天降神兵”，扛着米面粮油去看望这些孤寡老人，给他们做饭打扫，或者冲上去把卖菜老人的所有菜都买下来，还要多塞一两百块钱。

老人们一般都感激涕零，而up主一脸憨实，不图任何回报，来一句：“宣传正能量，都是我该做的！”

这样看上去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盈利点的账号，在赚走观众一把鼻涕眼泪的同时，也收割了数百万乃至千万级的粉丝。

一人成功，万人模仿，不难发现，社交平台上，类似的“正能量”账号正在越来越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正能量”背后的团队，看似无欲无求，其实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买点儿送给老人的米面粮油、衣服鞋子，成本不过几百块。但别忘了，借此积累的数量巨大的粉丝却是个“宝藏”。

一般来说，这样量级的一个账号，开一场两小时的直播，仅仅是音浪收入，折合成人民币就有上万，只需一个晚上，甚至能达到一个普通白领一年的收入，收益率令人咋舌，可谓“种瓜得豆”。

在相关平台上查询，一个此类型大号，一条广告的报价少则三五万，多则十几万。200万粉丝的账号，转让价格也达到200万以上。

这么一盘，大家也就清楚了，所谓“正能量”，其实就是带着商业变现目的的公益，是一种魔幻的流量获取途径，做好事只是流量模式中的一环，最终目的是为了盈利。

虽说公益的性质多少变了味儿，也不知通过拍摄老人惨状赚来的钱有几成用在了老人身上，但也很难去否定他们。因为他们也算实打实帮助了老人，或许少了他们关注，这些贫困老人的生活会更加拮据。

看着老人们受助后的笑脸，网友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这样的“惨”买单。

如果说，正能量账号还算是良心账号，有一些人，则纯粹是在用孤寡老人蹭热度。

一边不停地发些农村里孤寡老人、贫困妇儿的视频吸引关注，但当热心观众询问地址、想要帮助时，却并不理睬，在积累一定的粉丝后，则转卖账号，甚至直播带货起来。

别人的惨，只是这些人眼里赚取流量的工具。当苦难也被拿来过度消费，真诚便所剩无几。

互联网的发展让信息传播蔓延，个体的故事和命运在这场科技变革中被影响和改变。苦难得以被善良拯救，让我们看到人性的闪光。

只是，当流量与金钱利益挂钩，爱与慈善也变得复杂，如果苦难能挣钱，就不能不排除有人炮制苦难，当善良因此被一丝丝耗尽，我们也必将承担社会冷漠的代价。

慈善的目的是纯粹地输出博爱，而商业则是聚敛财富，这本是背道而驰的两件事，却被四不像地糅杂在一起，“慈善商业”，成了中国互联网下的“特色魔幻产物”。

希望有一天，网络清朗，慈善环境清朗，“惨”不会被通过任何形式贩卖，而爱与善，能真正被用来帮助有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