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还有很多话没说

8月11日晚上，小米成立十周年主题演讲，雷军再一次站在台上。

看了十年雷军的发布会，第一次为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而感到突兀，特地去查了下，他确实年过半百了。

从一碗小米粥讲到供应链，再到第一次发布会差点儿挤不进会场，突然又跳到与董明珠的巨额“赌博”，并借此讲到市值，讲到国产制造业。他在甜与苦的回忆中反复横跳，并终于直言要“嘚瑟”一次。

观众来不及跟随他的情绪切换状态，所以他每次等待掌声时的停顿，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却难掩尴尬。

三个小时的演讲让雷军意犹未尽，也让观众意犹未尽，因为有很多事情还没说清楚。

没提及的往事

今年所有演讲都能以“难”为开篇，雷军的也不例外。

“2020年，非同寻常的一年，全球都面临巨大的挑战。面对这样的局面，我该怎么办？”

雷军在演讲的开头抛出了问题，但直到演讲结束，都没有给出真正的答案。

他个人找到了最简单的方式来缓解焦虑，就是走路。一个月走了三百多公里，走出了积极的心态。

但一家市值三千亿的互联网巨头，能靠走路就走出困境么？

这次演讲的主题是《一往无前》，但究竟走去哪？怎么走？并没有提到。

演讲中，雷军倒是提到了小米遇到的几次困境。

供应链是小米决定做硬件时碰到的第一个大钉子。几经辗转联系到夏普，雷军带着核心团队去到日本。那时日本刚刚经历大地震，核电厂泄漏，夏普都没想到有客户上门。

雷军的诚意打动了夏普，小米搞定了屏幕。

随后雷军提到，当时紧张得忘了拍张合影，还提醒创业者们在创业路上要记得拍照，引来一片笑声。

笑声中，话题顺势转到了第一代小米手机1999元的定价，讲到他自己都挤不进去的第一场发布会，讲到700多万台的出货量，似乎供应链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但众所周知，从零开始做手机，供应链的问题并不是“亲自上门”就一定能解决的。

因为供应链问题，小米一代遇到了很多麻烦，如今雷军可以云淡风轻地提及险些亏2亿元的定价，却无法重提小米一代因为自动关机而导致的海量投诉。

至少在“搞定”夏普的时候，小米并没有解决供应链的问题。

2016年5月，雷军发布内部信称，小米科技联合创始人周光平改任小米首席科学家，雷军本人直接负责手机研发和供应链管理，而此前负责供应链管理的正是周光平。

亲自挂帅供应链团队，至少证明小米在供应链方面并非一帆风顺，那是另一段没有提及的往事。

后来，在小米联合创始人的合影中，周光平没再出现过。

而雷军既然说当时没有合影，就一定是没有合影，绝对不是合影中出现了如今不能提及的人。

彼时已在小米负责供应链的周光平，可能真的没有去，这方面资料难以查证，周光平也早已不再公开发声。

雷军接管手机业务，正是他在演讲中提到的小米第二次危机。

他直言，手机行业中，没有一家公司在销量下滑后，还能逆转成功的，那时小米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

那次危机怎么解决的呢？

雷军讲到他每天都在开会，9点上班，凌晨一两点还在开会，最多的一天开了23个会。

随后，小米MIX发布，被世界三大设计博物馆收藏，还顺便拉开了全面屏时代的帷幕，话题很自然转到了小米的工程师文化。

可实际上，小米MIX在发布时是概念机型，极难量产，良品率低到只有5%，这是雷军在当时发布会上亲口承认的。

据IDC数据，2016年第一季度到第四季度，小米智能手机销量（出货量）同比下跌分别为：32%、38.4%、42.3%、40.5%，全年出货量同比下跌达36%，市场份额也从2015年的15.1%下跌到8.9%。

这诚然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小米MIX也无疑是一款优秀的产品，但一款量产都困难的机型，成了救市者？

真正的功臣是小米 6，一款线上发售后仅官网就预定量秒破百万的产品，一款时至今日都被称为“钉子户”的产品，一款没在十周年演讲中被提到的产品。

当然，不管哪个生意人，希望用户喜欢自己的产品，但是肯定不希望用户太喜欢某一款产品，毕竟年年都发布新手机，用户又不是博物馆。

被澄清的质疑

“饥饿营销”是小米曾经面临的最大质疑，“猴王”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雷军对此表示，当时只是一个小公司，没有账期，需要打款才能开始生产，小米一代初次生产30万台，是一笔天文数字。当时的产能每周只有10万台，每次都是两三分钟就卖完。

后来小米手机太火，供应不上，就被贴上了“饥饿营销”的标签。

第二个被回应的质疑，是与董明珠的赌局。

与董明珠打赌的五年，是小米发展最快的五年。

2013年底，雷军与董明珠同时入选央视年度经济人物，同台领奖时，雷军想到马云和王健林的赌局，于是和董明珠也约了个赌局——以一块钱的价格赌格力和小米五年后的营收，当时小米营收200亿，格力营收1200亿。

董明珠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不但接受了，还把赌约提高到10个亿。

其实很容易理解，有一次我和朋友打赌，他也说赌一块钱，但我说要赌就赌一万块。于是我俩心照不宣地同意了，因为我俩都没有一万块，但是真的有一块钱。

不过，雷军觉得董明珠当真了，放出了截图。

五年后，小米营收从200亿涨到1749亿，涨了8倍，确实是个奇迹。但雷军说，他赌输了，因为那一年格力营收1981亿，依然多了200多亿。

聊到这个话题时，大屏幕上的图片怎么看都觉得刺眼，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输了，却放了这样一张图。

雷军稍显懊恼地说，不应该招惹董大姐，带来了那么多烦恼。

董明珠没有真的要10亿元，不然就真成了巨资赌博。但这五年间，小米省下了多少广告费，怎么没人提呢？

2017年Q2，小米出货量回升，按照雷军的说法，除了MIX，另外一个武器是质量，并借此回应了关于“性价比”的质疑。

他提到，“中国老百姓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便宜没好货”，所以价格低成了原罪，本来最有力的武器，成了小米最脆弱的软肋。

但性价比不仅仅是低价，所谓“比”，比的是价格和质量之间的关系。

雷军的解决方案是提升质量，这个漫长、艰巨又枯燥的过程，他没有详述。

实际上，小米这两年已经展现出了向高端市场冲锋的态势，小米 10的起售价直接拔高了一千元，在“性价比不代表价格低”的观念尚未在市场普及时，这个动作充满了冒险性。

雷军还回应了关于盈利承诺所带来的质疑。

2018年7月，小米赴港交所上市，上市前后的高光时刻中，出现了几段小插曲。

雷军曾公开承诺，小米的硬件综合净利润率永远不会超过5%，那时正是小米上市前夕，需要给投资人画大饼的时候。

雷军也不是没有画大饼，他在上市期间公开承诺，要让投资者赚一倍。

但到目前，小米股价仍然低于发行价，更别提让投资者赚一倍了，净利润率不超过5%的承诺更是被人无情嘲讽，两个承诺叠加，仇恨值倒是翻倍了。

雷军回应称，“优秀的公司赚取利润，伟大的公司赢得人心”。

现在看来，这句话确实赢得了股东们的人心，小米顺利上市。至于赚一倍的承诺，雷军在演讲开场前的视频中回应，那是他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轻轻松松，一笔带过。

但5%的承诺，不会带过。讲到这里，雷军微微有些动情，“上市以后，资本会逼着小米创造利润，我能扛得住压力，但我担心有一天我不做CEO了，小米管理层还能否坚持”。

他希望5%的承诺可以以法律的形式固化下来，永久限制硬件净利率，让未来小米的CEO们都能执行。

51岁的雷军，聊到了接班人，又是一笔带过。

未察觉的留白

小米十周年的演讲中，有一段很多人没有察觉的留白。上市后的一切，都被刻意避开了。

IDC发布的2020年第二季度中国智能手机出货量报告中显示，华为出货量3970万部，市场占比45.2%，同比上涨9.5%；小米出货量910万部，市场占比10.4%，同比下滑21.9%。

小米已经是最年轻的世界五百强，也已经不再是国内出货量第一的手机品牌。

雷军说，真的入选了世界五百强，有点小激动，同事让他装不在意，但他说不想装了。

随后，连续列出的三个全球性榜单上，小米和腾讯、阿里等企业联手入选。但话锋一转，“小米总是被拿来与苹果、三星等老牌500强来比较，有点无奈。”

那到底比还是不比呢？

演讲的最后，提到了小米的十年，就是移动互联网的十年。十年间，有三个难忘的时刻，有三件自豪的事，还有三个愿望和三大策略，以及三款新产品。

忆苦思甜后，以十年为单位，几个三为结尾，唯独没提最近的两年。

这两年，正是智能手机市场潜力殆尽的两年，也是故事最多的两年，一片红海中，不知道倒下了多少手机企业。

热衷于表达的雷军，如何会忘了讲讲这两年呢？

小米最大的转折点，不在2016年，而是在2018年。

2018年上市前夕，雷军发表公开信《小米是谁，小米为什么而奋斗》，信中称，小米是一家以手机、智能硬件和IoT平台为核心的互联网公司。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层面转型，智能硬件站在了与手机并肩的位置上，一家做手机的公司转型为做百货的公司，就只差一次官方认证了。

2019年1月9日，是小米集团上市的半年整，也是公司员工股和早期投资者股份的解禁日，却成了小米最大的难关。

那天，小米股价低开5.4%，再创上市新低，当天市值蒸发50亿。手握“年轻人的第一支股票”的年轻人们，差点经历“年轻人的第一次破产”。

第二天的红米发布会上，雷军上台喊出“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干归干，小米的股价依然在跌。

核心手机业务增长见顶，手机市场日趋饱和，智能硬件也被5%的净利率限制了发挥，IoT业务仍处在摸索阶段，挑不起大梁。

2019年，红米在没有太大必要的情况下独立，试图带走小米身上的“性价比”标签，让小米得以冲击中高端市场。

小米的高层也在这一年经历变动，黎万强等高管出走，卢伟冰等外来高管接连加入，组建“复仇者联盟”。

小米已经算是科技行业的巨头了，巨头的每一次转身都会牵扯太多人和事，这些故事的精彩程度实在不亚于所有人都听过的喝碗粥就创办了一家公司，但雷军只字未提。

不提也罢。

结语

“下一个十年，小米将成为一条蜿蜒奔涌的长河，流过全球每个人的美好生活，奔向所有人向往的星辰大海。”

读完这句，雷军有点泪目。

站在台上的他，像个老人一样追忆往昔，又像个年轻人一样意气风发，也没落下中年人的世故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