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笑曾经描述,当他和宿华在业务上发生争执的时候,就用理工男的方式来解决,具体的解决方式就是各写一套代码,以结果说话。这种风格就像是快手的“分歧终端机”,它推动了这家公司完成上市,并让程一笑和宿华完成了不同时期的分工与换位。
快手近期公告中,宿华将卸任公司董事长,由程一笑接任,其生效日期与宿华在2021年卸任CEO的时间都如出一辙,均是10月29日。这完整的两年时间,像是给程一笑设定的一个接任过渡时间表,在有零有整的时间周期内,来完成快手早有预备的由“双核”变为“单核”的领导人过渡。
从月底29日起,快手将回到2013年程一笑和宿华碰面前的面貌,由一人担当公司的战略部署者和管理主导者。
宿华和程一笑
快手的0到1,乃至最后上市,时间跨度几乎涵盖了中国移动互联网最疯狂的时期,而其中层出不全的创业者常常是一人分饰多个角色,但快手的双人组合,以及宿华的从加入到逐渐隐退,则验证了一个别致的样本。
程一笑作为创始人独掌大权,从公告提及的股权分配中显示,并不意味着宿华从快手出局。公告称,程一笑持有的公司不同股票权将不会发生改变,其拥有的公司约3.38亿股A类股份及约4377万股B类股份占公司已发行股本总额约8.79%,占公司有关保留事项的股东决议案投票权约8.79%,及占有关保留事项以外的股东决议案投票权约30.54%。而宿华尽管此前清仓了所有B类股份,但依然拥有快手总股本的约9.87%的A类股份,在股东大会上的投票权达到38.08%。
宿华的卸任,更多意味着向幕后的隐退,而不是与快手分道扬镳,由程一笑一人兼任CEO和董事长两职,对公司业务推进来说,意味着更高效的贯彻力,对董事会来说,也是更有利的选择。
其实在宿华交棒CEO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在公开场合有意地降低音量,来把聚光灯更多让给程一笑,集中的几次有关宿华的公开报道,要么是减持快手,要么是在公司以外的业务上投资入股,而且均是Ai、核聚变等高新技术领域,与快手本身几乎没有直接的关联。
管理层和董事会对快手的去“双核”模式,似乎是公司上市后的一个公关潜台词,甚至在业务层面也在让程一笑完成更多的个人发挥。“双核”尽管一直是快手的特色,但多年来也饱受内外部的争议,公司在决策和执行力的拖泥带水,也常被溯源至双领导人所致。
如果说宿华和程一笑的双剑合璧,某种程度上是快手在一级市场时期给风投的一个交代,那么后来的领导决策向一人倾斜,并逐渐集中,则是快手在二级市场的一个蝶变,上市不仅是企业的成人礼,对创始人来说,他也必须完成个人的能力建设,并摒弃过去的执拗,成为一个合格的企业家。
程一笑就是那个企业家种子选手,而且在他接任CEO的时刻,对快手来说,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历史时机,市值缩水,海外业务叫停,亏损持续扩大。
多项题目摆在程一笑面前,他需要给公司解题。
程一笑的应对措施,在那时候从公司内外都有明显的体感,频繁的组织架构调整,以及降本增效的举动,都能反映出他清晰的行动力。当时的降本增效被纳入快手高管季度考核指标,在2022年的一季度财报中,快手光是削减福利,就省下1亿元;同时快手当时启动大规模裁员,据晚点LatePost报道,2021年年底的一次高层会议上,各部门做出了全公司裁员20%的比例调整,以当时近3万员工的快手计算,裁员数量将超过5000人。
尽管快手方面否认了这一裁员比例,但在彼时,无论从公司的员工数量、福利开支,甚至是各业务的预算审批,都在强调一降再降的策略。
与降本增效并行的程一笑式管理风格,体现在亲自带队上,与宿华上传下达的业务参与方式不同,程一笑不但带队海外业务,还亲自带领电商队伍,据Tech星球报道,对快手离职员工的采访,程一笑会去和一线负责人直接对话,包括隔级负责人。
他善于寻找行业内的行家,充分了解业务线条,与宿华偏向高举高打的烧钱补贴战略不同,尤其体现在海外业务上,程一笑更侧重亲临一线的开疆拓土,当时海外部门与程一笑接触的机会更多,在烧了十几亿美金之后,程一笑决定收缩相关业务,立即停止烧钱扩张。
程一笑算账更朴实,不论体现在海外业务的收窄,还是在裁员、缩减福利方面,在一次交流会上,他坦诚用八个字描述了自己的价值主张:“人穷志短,面向现实”。
程一笑面对现实的另一个纬度,是在电商上的发力,CEO担任电商*负责人,意味着该业务在公司的“一号位”地位,从今年二季度快手的GMV可以看出,其增长势头强劲,38.9%的同比增长,使其电商收入达到2655亿元,而平台内循环广告在受到电商大促的拉动下,收入也得到持续提升。
在程一笑领衔电商部门的刺激下,快手在2023年第二季度经调净利润达26.9亿元,取得上市以来的首次集团层面净利润。
而这一财务结果,也是程一笑在其为期两年的CEO任职期间,给出的一个高分结果。这也为他进一步接棒董事长职位提供了有力背书。
程一笑在业绩表现和业务干预程度的增势,与宿华在快手整体语境中的减势,都是相辅相成的。
程一笑曾在早期采访中表示,自己和宿华*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在价值观、技术话题上讨论的颇为投机,除了人员合并的工作议题,宿华聊到更多的是Ai,宿华曾是百度的凤巢系统架构师,对Ai的未来抱有极高憧憬。其实从那个时候起,宿华的理想所锚定的就是前沿技术,而快手的团队整合议题,涉及到是投资方的介入,以及当时一个优质的时间窗口,很难说,宿华和快手的关系,是一种时代和资本所赋予的选择,而非他本身*的意愿所指。
毕竟当时的宿华,也并不擅长成为一个管理者,撮合了二人的张斐曾评价他,“他在建立他以前不擅长的能力”,技术出身的宿华直到在快手的前几年,还依然在电脑上写代码。
和如今硬着头皮冲到前台的程一笑一样,宿华也经历过从一个工程师向*的能力建设,并在八年长跑后,带着快手完成了登陆资本市场。在快手峰会上,宿华称自己已经从足球前锋变为了一个球队的教练,后来又从教练变成了一个球队的老板。
而现在,宿华不用为这支“球队”担任任何功能性职务,他在卸任快手CEO后的低调,已经反映出这一意图,有时候无声就是一种明确的态度。而在减持快手事件,以及Ai相关的一系列投融资信息,又让宿华的态度更加清楚,尤其是王慧文因抑郁症而引发社会关注的时候,一度网传宿华在光年之外的投资者名单里,他在光年之外获得关键职位的可能性也引发高度揣测。
宿华在Ai领域,甚至是整个创业大潮中所带来的期待值,不仅仅是因为其在凤巢系统中的履历,以及与程一笑之间就Ai话题的滔滔不绝,他更大的光环是有过带领一家创业公司完成从零到一并最终上市的宝贵经验,而且宿华目前年仅41岁,在Ai大环境势头高涨的时代里,一个对Ai充满兴致,恰好手里没有带队项目的创业者来说,宿华的创业含金量太高了,将他放入创业者梯队中,显然是一条能够砸出庞大水花的大鱼。
如果说程一笑在接棒了快手CEO和董事长之后,终于有机会将自己多年能力建设的结果进行充分发挥,那么对于宿华来说,他个人在项目操盘上的经验和能力,则几乎被束之高阁了。
出于快手这家公司的角度,权力向程一笑的集中,是一种一举多得的结果,由创始人亲自掌管“亲儿子”公司,而统一的管理者也更能提高决策效率,如果说这些都实现了程一笑的初心,那么宿华的初心,在完成了快手的全称陪跑后,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很难用时间和财富上的自由去回答这个问题。宿华的这种佛系或者说未知性,很大程度上成全了快手在权利交割上的顺畅,并避免了关于任何内斗的流言蜚语。快手就董事长交接的报告中,也感性地使用了“董事会欣然宣布”这样的修辞,来阐述公司权利让渡的和谐。
其实从宿华和程一笑分饰公司一号位的两个时期,二人都表现出了谦谦君子一般的态度,各取所长,甚至在早年公司管理上两者均不擅长的情况下,双方也能从对方身上看到不同的*长板。
这种独特的“双核”领导人气质,也塑造了快手这家公司的双驱动模式的独特与微妙之处。
程一笑曾在采访中称,“其实中国有很多公司都是两个人的”。他列举出阿里的马云和蔡崇信,腾讯的马化腾和刘炽平,一个负责对外,一个负责对内,他甚至觉得“单核”的公司很少。
但快手的不同之处在于并置的“双核”,谁都知道这家公司有两个大脑和两张嘴,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而马云之于阿里、马化腾之于腾讯,领导人几乎承揽了所有问题的归因,他们的搭档更多扮演的是一种影子角色,而宿华和程一笑,谁又是谁的影子呢?
而快手的这种和谐的双*特色,不论是对标海内外互联网企业,都显得与众不同,更多企业采用的是比较极端的方式来避免踩中雷区,要么同时退出,要么就是作为“傀儡”,附庸于一个真正的幕后主导。
谢尔盖·布林与拉里·佩奇
谷歌的谢尔盖·布林与拉里·佩奇,就采用了同时退出的方式,把管理一号位完全交棒;而国内曾经名噪一时的摩拜单车,王晓峰和胡玮炜的搭档,虽然从撮合的方式上,和快手十分类似,均有出资方来进行人事委任,王晓峰负责CEO岗位,胡玮炜则侧重对外,但摩拜的典型性在于公司背后的真正掌舵者李滨,摩拜的 "双核"并不是最核心的决策驱动者。
当然,现在还不能用和谐来给快手彻底的定调,这家公司的故事还没讲完,程一笑接任董事长只是另一个阶段的开始,在短视频这个在国内被利润洪流彻底浸泡的赛道里,快手既面对未知的将来,也面对着抖音这样一家庞然大物,这些都将是程一笑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