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这里,参加传奇社年会,非常感动和激动。刚才大家唱《联想之歌》,确实让我回忆起了当年在人民大会堂一起唱《联想之歌》的情景。
当时科学院也有几位领导参会,还有中科公司的周小宁。周小宁跟我挺熟,他说,看过很多公司也有自己公司的歌,但是看到一个公司所有的人那么神圣的唱自己的歌的时候,他说这个公司了不得。
当时大家的劲头,所有的人把公司发自内心的描绘融到歌声里面,这个感觉,真的跟今天传奇社、跟大家在一起,应该是很相像的,这是让我很感动的地方。
看到这么多同事从联想出来后,花开叶散,在全国各地创业,或者在其它组织里担任高管,为中国的经济出力,然后还能聚在一起,这真的是非常好的一种正气。
刚才有位同事(张瑾)说她在王玉锁那儿,我现在跟新奥的王玉锁王总联系业务挺多,他们有个说法,说联想出来的人,全都愿意要,因为充满正气。真的是这样。
刚才几个人在诗朗诵的时候,我相信他们每个人内心都是承认这首诗的,都是有一股要往上奔,要改造世界,要尽自己的能力,要发挥出来的劲头,这也让我非常感动。
我最近常讲,人是分成两种,一种是过日子,一种是奔日子。今天在这的大多数人是属于奔日子。
过日子和奔日子有什么不同呢?比如创业,到一定程度以后,生活差不多了,他就愿意稳住生活,比如开个小饭馆,做的还真不错,就稳在那了,回家跟老婆孩子团聚团聚,这也挺好,大多数人应该是这样。
但其中有不少人,还是不停地要往上奔!奔的意思呢,就是不停地在挑高自己的目标,今天这个事实现了,两年、三年、或者四年,达到了目标以后,又往前定了一个新的目标,接着又往前走,不停地在奔!
其实奔日子的人比过日子的人要艰难得多,因为这里面有风险,要努力。
我记得柳青小时候作文,老师出的题目是大树和小草。
她问我,您说应该愿意做大树还是小草,我说当然要做大树啊,应该鼓励做大树啊,她说老师的意思不是这样,老师是希望大家做小草。
后来我想,老师有老师对的地方,我也有我对的地方。其实社会是愿意做大树的人在往前推动。
要没有这种人,社会难以前进。大家都出去转过了,比来比去,中国人跟外国人还是有不同的。
中国人有中国人的毛病,但好的一点是,往上奔的劲头确实比别人多。你们去体会,哪个民族能这样?
犹太人可能比,欧洲人奔的劲头不够,东南亚的人也不行,美国人里边还有一部分人可以。
往上奔的劲头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什么人可以不奔了呢?
像我这样的。到了一定年龄以后,老奔那就不对了。我就要开始过日子了。
徐卫国刚才送我的字是福寿康宁,咱就该福寿康宁了。
但是要鼓励别人往前奔。今天就谈谈我自己在奔的体会,给诸位说说奔的时候要注意什么,或者说什么是奔的境界。
奔的境界有两层,一个是达到目的时的成就感。
如当年联想是拼命地想有自己品牌的机器,原来我们是卖汉卡,然后代理销售别人的机器,一直到有自己的机器的时候,就算到了一个目标。
然后下一个目标又是要奔中国第一,奔世界第一。
每到一个成果、一个阶段,通过努力,按照你的设计,一步一步地,中间有坎坷,有摔打,然后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心中是愉快的。
这种愉快和中六合彩有所不同,那个会让你一下子激动的死过去,这个是你一步步走过来的,这是奔所得到的成就感之一。
第二个就是修为了,这是我今天想跟大家讲的。在奔的过程中,实际上要越过很多的挫折、艰难和坎坷。
你在过这个挫折的时候,要能够享受这个过程,那就是到了一个境界。我自己确实是摔打着走过来,到后来逐渐能够享受这个过程。
就这个过程,如果我今天讲出来,各位能体会,逐渐把原来难受的事变成一种我愿意做的事,就会有一种新的感觉。
其实人活的就是个心态,真的就是个心态。大家都知道我肺部做了手术,但我知道这个状况后心态最平和。
这点我敢吹吹牛。通知我得肺癌是哪天呢?是我七十岁生日那天。元庆他们前一天晚上给我过的生日。
朱立南他们早就知道我有这毛病了,一直没告诉我。约好了第二天到家里去看我。
然后,朱立南带着我的医疗小组同事,还有我儿子,开始支吾了半天。怎么这个架势啊?我一看这个劲头就不对。
后来跟我说,您得的是癌症,还要动手术,您心里不要紧张。我觉得我可能是最镇定的人了,一点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
为什么不紧张呢?多方面原因。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原来我说的,凡事就把事情想透了,想到底,到这时候,你会安之若素。
2004、2005年的时候,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到蒙牛访问。当时做了一个游戏,给每人发了张纸,说每个人都要很认真地填写一下,如果飞机上突然发生事故,这张纸给你们,你留下的话是什么?
那次我是认真的想了。我就想了,我觉得我这辈子是个很幸福的人。
为什么很幸福呢?因为我越过两个阶段。我跟老曹我们这一代经受过以前那个年代的压抑,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读过一些历史、读过一些哲学,明明是把国家体制、文化大革命看透了的人,还要在那种情况下跟着叫好,心里实际上很难受的。
改革开放确实一下子把我们放活了。我有这两种的对比,所以我会觉得幸福。第二点就是正好赶上40岁那年我能创业。要是50岁了,可能就玩不动了。
当时根本就没觉得自己岁数大,我觉得我40岁就跟今天18岁的人一样年轻!
当时老曹从美国回来,到我家跟我说,我怎么问着你们公司的每个人都说公司要不行了,怎么就你说行呢?
就是意志坚定!它就是行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有幸福的感觉。
酸甜苦辣全尝过了,有我所惦记的人,也有很多人惦记着我,夫复何求啊!
真的飞机要栽下来,就栽下来吧,心里头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
还有一个也很重要,就是如果家里还有要你撑住的人,你惦记的人还在苦难之中,这些会让你心里有恐惧的地方。我都没有,所以心里就很坦荡。
那天朱立南来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当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手术一完事,又要影响我打球的时间,我当时正找了一个教练,练得正有劲呢,因为我想把动作改完了以后,一定要把四通的老段拍死!
这一得病,一手术,就打不了老段了,因为手术后运动量大了就有点喘。但是我可以换个别的,玩别的可不可以?
所以人呢,确确实实,活的就是个心态。真的在过程中很艰难的时候,你去做它,你觉得我选的这条路,我就要这么做,我研究各种方法。
事再难,有了这种心态,也会愉快地过去。真有点像踢球。你要呆在那儿被球闷一下,一家伙球砸在你头上,你肯定受不了,不管是不是运动员。
但是当你主动去顶它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说这个心态非常重要,各位可以琢磨。
比如说我最痛苦的事。我办公司时有几件事最痛苦,身体不算。
一个就是当时我们处在踩红线的边缘,屡屡为了外汇的问题、进出口的问题,确实有踩在红线边上的地方,他说你是什么就是什么。
遇到这种事的时候,真的是心里头不舒服。后来我觉得我的做法挺好。比如进出口,你要直接走私的话,那就是真的走私。
还有一种是完全用正规渠道,但正常进口的元器件,要贵出百分之三百多,没有人那么做。我们就把它定成为五颗星。
中间这颗星,把凡是有风险的事,让别人去完成,我们把利益分出去。我们拿到的是正规的东西, 赚的是卖机器的钱。
当然这么做依然还会有问题,有一次一个同事跟进出口商有勾连,没按我这个防火墙去做,就被警方抓了,很危险吧。
$page$这件事安全渡过以后,给我什么启发呢?我们必须得有股份!当时我给周院长写过信。
但是周光召院长、胡启恒副院长对我们再关心、再支持,也只能对我们表示很同情很理解,但是不能帮我们跟有关部门谈话,所以当时我心里还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后来理解领导这么做已经很不错了。
办公司贷款上科学院支持不了,能给我们的只是一个方向引路的支持,钱得我自己来筹,还要冒政策风险。
最后的结果呢,船到达胜利彼岸的时候,我们跟香港人一比,人家是船主,我是船长。
有什么不同呢?货到那边,船主能把货物的利润拿走,而船到岸了就没我什么事了。我觉得不公平。
再加上刚才所说的风险,我就有了一个意识,要跟科学院去讨论关于产权的问题。要没有这个讨论,就没有今天的联想。
当时有年轻人给我出主意说,柳总,咱可以这么做,咱们在边上开另外一个电脑公司,你还在联想做着,当有好业务的时候,你就往这边拨,拨到一定程度,这边的钱够了,你就把那边一辞职,到这边来。
没有任何法律可以管得着你。因为公司没上市,科学院当时也没有董事会一说,这个做法是完全合法的。
但是我心里会过不去。我会永远觉得对不起周院长。当时科学院里办的公司也就剩联想几个,大旗就是联想。
如果那么做,今天股份可能会多一点,但心里会永远和自己过不去。你说那是干嘛?
所以坚决不那么做!而是正正当当的、坦荡的去提出股份制的要求。大家都知道这段故事,当时周院长不能给我们股份,只能给我们分红权。
后来有一次白岩松在一个大的论坛上问我,如果当时周院长不同意给你们分红权,你会怎么做?我就问白岩松,你觉得我会怎么做?诸位觉得我会怎么做?
说我会继续干的请举手!(有近一半人举手)把我觉悟估计过高!如果当时科学院说你们不能那样做,我已经准备了,坚决辞职。
我当时50岁,我觉得我年富力强,经验丰富,有广泛的银行人脉。我一叫,一帮子全会跟出来。这个不违法,也不违规。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永远感恩,但我也不会违心做太对不起自己的事,快意恩仇!
想想这些事怎么处理的时候,当时会为难,完了会很高兴,你会很享受这个过程,唯一不能享受的就是得病。
我觉得奔日子的人,一个是目标实现的时候是个享受,是个成就感的享受,过程本身其实也是个享受。
要想享受过程,各位,你们必须把要做的事想明白。回过头想我自己,智商中等略偏上,情商比较高,上等而已,达不到特别高。但是我的好处是我确实勤于复盘。
怎么得到复盘的概念的呢?当年刚刚从计算所出来,有一次不知道活怎么干的时候,我到我们所老副所长张修办公室,和他说起心里有气闷的事,不知道怎么弄。
张修说真要到了闷得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你就把事放下,出去散散心回来再干。他并没有说让你怎么去想,但给了我很大启发。
后来我发现,我们经常是被事情牵着走,顺着坡,过程就把你带到别的方向了,你原定的方向不是那儿。所以后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半个月一个月就停下来把所做的事捋一遍。
我建议大家好好养成这个习惯。这个习惯的养成不是做样子,而是真想清楚。
你看,我在外边干活,家里应该怎样,我应该怎么对待家庭,怎么对待子女、老婆,怎么对待兄弟姐妹,公司和家庭两不误。这点在企业界里是公认的。
昨天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开晚会,我出了一个节目,是在我儿子婚礼上的讲话。我送给我儿子一句话,是我父亲当年关键时刻跟我说的。
我17岁高中毕业那年,受到一个重大挫折。我们高中毕业的前一个学期,就开始挑飞行员。200多人里楞就把我挑上了。
把我得意的,军官到我家里,跟我妈也说了,轰炸机是金子做成的,等等。我认为我已经被选上了,所以那一学期整个就没看书,瞎玩了半年。
但是高考报名以后,忽然间空军找到学校,通过老师跟我说,我的耳朵有些问题,因此被淘汰了。
班主任那天跟我说的时候,我一下就懵了。我招谁惹谁了!我考清华没把握,考北航还不手到擒来吗?
真的是考大学,我相信稍微用用功,成绩会很好。结果那一下就耽误了。我回到家特别沮丧。
学校已经通知我父亲了,他那天早早回家,晚上跟我母亲和我谈,其中有一句话让我牢记心中。
父亲说,只要你做个正直的人,不管做什么行业,都是我的好孩子。
这句话当时感到很温暖,觉得父亲特理解。第二天父亲还是找了学校,学校发现西军电,就是今天的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招兵的还没走,我就去了西军电。
到学校后“两忆三查”,我才从指导员那知道,根本不是因为耳朵问题,是因为我有个舅舅是右派。
后来我问我儿子,你知道我舅舅是右派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他想不出来。我说,我舅舅要不是右派,就没你。
我舅舅是右派我当不成飞行员就到了西军电,到了西军电就认识了一个女同学叫龚国兴,龚国兴后来就成了你妈。
要是当了飞行员就办不出联想,顶多是开飞机,开不了多久就地勤了。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人生就是这么神奇,挫折也许就是未来的机遇。
我转述给柳林的那句话是要做个正直的人,正直包括了光明磊落、坦荡,等等。
我的父亲重情重义,为人正直,我觉得很重要。但是我给柳林加了一句话,这也是今天想跟你们说的。
其实正直不是我最先想说的,最要想说的是,要懂得融通。换句话说,要有理想而不理想化。
在我们长大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人们怎么会想到今天的世界会是这样,世界变化之大!有理想就是人不能没有底线,得有追求。
不理想化就是要懂得融通的意思。你们年轻人还要做事,未来的不确定性我估计这个世纪不会比上个世纪小,不知道以后世界会发生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不懂得融通,一个劲地死心眼,我父亲后来摔得鼻青脸肿,我从他那也看到了很多东西。
所谓享受过程,是要把事情想清楚。所谓融通,就是要有理想而不理想化地把事想清楚。不然,绝对搞不到今天。
1986年,联想汉卡被物价局查处,认为我们的价格远远超过了物价局的标准。
当时物价局定价,只看硬件本身的成本价,然后加一个20%,最大利润,就卖出去了,软件、人工的费用根本不算钱。
这样就要罚我们100多万。郭为、陈恒六出主意说应该开记者会,把这事的不合理亮出去,我把他们骂了一顿。
我说我还得接着干,还想接着活呢,我不赌这口气。后来就越来越明白,很多事情,有的事你以为对,也许并不对。
夏天来了我们就脱衣服,冬天来了咱就穿衣服,雾霾来了咱就戴口罩,或者往海南走。
不要老想着改造冬天改造夏天,时机不到改造不了,把自己改造成烈士了,那些事将来后人会去做,咱就把自己的事,口罩戴好,别受雾霾折腾,就行了。
传奇社的活动要继续搞下去,理事会要牵头讨论哪些内容大家最欢迎,怎么能做得最好,不断地反复复盘,使传奇社更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