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点了,出得起钱的都走了,出不起的才在大冷天里傻等着”。
廿九晚上11点40,于鹏在高铁站前的广场路边小步走动。前方,排队等出租车的乘客已经排了几十米远,拖着行李的他往无意间听到不远处两名黑车司机的对话,不由得心里一酸。
下车前两小时,于鹏就坐在好不容易抢到的二等座上,预约从高铁站到家的快车。然而,先后约到两名司机,都没能载于鹏回家。一个打电话说自己车出了点小事故,不能去高铁站了,另一个直接关闭了订单。
刚刚从北京回到家乡,没来得及为赶上第二天的年夜饭高兴,于鹏就被暂时困在车站的无奈和南方的湿冷所渗透。
于鹏站在高铁广场前,滴滴App上显示,排队98人,预计等待70分钟。
滴滴在2013年4月,及2014年1月先后获得腾讯领投的两轮融资,而快的则得到了阿里的资金支持。彼时,为了抢占移动支付入口,AT两家巨头开始了日费万金的烧钱补贴战。据一段马化腾的演讲视频内容,双方当时一天最高亏4000万,而且谁都不敢停手,一旦收手就会前功尽弃。
高额的补贴,也确实让用户和司机尝到了不小的甜头。那段时间,乘客打车几乎不用花钱,职业刷单人可以月入10万。
真金白银的投入,给用户和司机优惠的同时,也短暂地改变了春节期间打车难的问题。
滴滴、快的在2015年情人节合并,而快车是2015年5月才上线的产品。2014年春节,出租车是打车平台上的唯一的选择。
当时网约车政策没出台,也不用考虑牌照,滴滴快的们确实帮乘客和司机减少了大量的等待时间。加上高额补贴对司机的吸引,让司机们愿意在春节期间多出车,似乎2014年没有太多打车难的问题。
从媒体报道中可以看出,似乎当时主管部门对以出租车为运力的网约车平台也是默许的。
“6.5公里内有空闲车辆可以调度,调度费最多7元,需要调度远处车辆吗?”
除夕上午,王宇洗漱前在滴滴上发出了去北京南站的订单。以最近几天打车的经验,他知道,很有可能等10分钟也打不到车,而如果误了高铁,就只能一个人在北京过年。所以在洗漱前,王宇点下了“马上调度”的选项。
大约一刻钟后,王宇总算搭上了车。闲聊中,王宇询问师傅,是否回家过年。师傅告诉王宇,自己是河北保定的,除夕这天跑滴滴会有额外的奖励,自己准备上午跑几单,下午就直接回家。
“我看您车牌是北京的哈?”
“花钱买的,能有多少北京人北京车干这个。”
“有被查到过么?”
“查到了就罚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跟油钱车损一样,算是固定成本了。”
……
相比于王宇,大部分乘客在临近春节期间并没有成功打到车。
根据节前滴滴的预测数据,2018年2月8日至21日,全国平均打车成功率将下滑20%,乘客等车时间也会有所延长。
在此期间,滴滴快车、优享、优步暂时下线动态调价,上线排队功能,并在140个城市推出“春节司机服务费”,不同时间段和城市的标准不同,最低1元,最高5元。同时,滴滴每单额外奖励1倍服务费给司机。
也就是说,假如乘客付给司机3元“服务费”,滴滴把3元“服务费”全部给到司机,并额外给司机3元奖励,司机可以从这一单中共获得6元奖励。据创业邦了解到,除夕和初一的服务费最高,初二之后则开始下调。
然而,一单最多十元的奖励,并不能真的能解决春节打车难的问题。
王宇的老家是湖北孝昌,正好是前几天刷屏的《一个农村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所提到的地方。
这里距武汉市区约70公里,离武汉天河机场约50公里,但东北部便是大别山区——《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所列的11个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同时,孝昌也是全国591个国家级贫困县之一。
在孝感市区和孝感其他部分县城,使用滴滴可以完成叫车。只不过对于一个县城来说,3公里左右的空驶接客距离,相当于穿越了大半个县城。同时,以王宇春节外出拜年的打车经历来说,打到车之后,很难避免司机在上车后要求加价的情况。
这些县城里的滴滴快车司机,并不太在意平台的制约。低线城市并没有出台正式的网约车政策,被查到非法营运而被罚款的风险也并不像大城市那么高。在这些地区,网约车的需求并不大,并不会有多少人专职做快车司机来赚钱,车主们更多地只是赚点零花钱。
“三十晚上打麻将输了小一千块,上午拜完年就出来跑跑,总在家也是无聊”,接到王宇的司机跟他聊到。
而在孝昌县城,打车完全是另一种景象。
县城里大致有三类载客车辆,正规的出租;把大众POLO这种小型车用来载客的黑车;以及外观类似出租,车顶灯写着“滴滴出租”的黑车。
而无论哪种,都不能用网约车的方式打到,滴滴App上直接显示附近暂无车辆。对于春节期间需要打车的乘客来说,只有在路边等待,接受20元起步的价格这一个选择。
而在平时,这几类车也是10块的起步价,正规出租也不会打表。司机们只会在去孝感市区或者机场时打开滴滴,拉一两个顺路的乘客。
不少滴滴快车尚浅需要挂靠车辆租赁公司,而在这种排不上线的县城,黑车司机反而借滴滴的名义打出了“滴滴出租”的招牌。王宇第一次觉得,滴滴像是一个被侵权的受害者。
在没有出台网约车政策的贫困县,运管部门对非法营运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性存在却数量偏小的需求,成本偏高的合法供给,以及服务质量和价格双低的非法供给,小而混乱的市场依旧以传统的方式在运转。
高铁站前的于鹏,最后以近两倍的价格叫到一辆专车。提着拜年礼物的王宇只能在一番讨价还价未果后,接受20元7分钟的行程。
春节期间打车难,并不是北上广深才有的问题。对于低线城市,对于远离移动互联网的长辈来说,即使在2014年也依然打不到车。只不过,习惯了2014那个疯狂补贴的春节,习惯了平时打车的便利,网约车用户对打不到车越来越不适应。
根据滴滴的公开信,滴滴曾在去年春节期间投入5亿元奖励的司机,而今年春节奖励司机总额超过10亿元。
可是,随着用户越来越多,平台体量越来越大,当需求的波峰遇上供给的波谷,偌大的悬殊让10亿元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