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定制：“援交”APP入华记

甜蜜定制突然火了。

Ayawawa被禁言风波还没过去，这款闪电登顶苹果APP Store的免费类应用排行榜的社交应用又将“物化女性”的争议推向更高潮。帮助年轻女孩寻找“sugar daddy”被认为是这款APP的主要业务。

甜蜜定制APP，自称“高阶交友”品牌，使命是“成为让成功人士牵手魅力甜心的缘分天空”。这个非常百合网、世纪佳缘风的描述，相较于其原始的英文版本网站，直白露骨程度大打折扣。

“甜蜜定制”的开发方是一家名叫Seeking Arrangement（以下简称SA）的公司，与其英文版平台同名。英文版网站上，“Sugar Daddy Dating”赫然列在其名称之前，一点都不讳言它就是给“糖爸爸”包养“干女儿”牵线拉桥的。

这款APP其实很早就已经进入中国，爆火起来也就是在这几天时间。百度搜索指数显示，“甜蜜定制”热度从几乎为零暴涨到15414不过短短4天时间。

目前“甜蜜定制”位于苹果中国区App Store下载排行榜免费榜第5，社交类免费榜第1。

与APP热度一道飙升的还有对它的口诛笔伐潮，包括环球时报在内的媒体直接质疑“援交”网站居然落地中国，还获得工商部门的登记。

然而娱乐资本论旗下剁椒娱投（ID：ylwanjia）查阅所谓的“英文主流媒体大力抨击”的报道，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SA与其说被认为是“社会毒瘤”，更多地被当作一个社会现象来讨论。

首先，亲密关系是否能用金钱来交易；其次，女大学生成为注册“sugar baby”的中坚群体，背后是高得离谱的助学贷款压力，而这已成为美国青年一代的集体负担。

改头换面进入中国后，甜蜜定制面临的环境并不乐观。除了更加严格的社会舆论质疑，还有中国市场中越来越严厉的内容审查现状，相比其他愈加收敛的平台，甜蜜定制显得很危险。

“援交”？SA在海外比你想象的要“白”

SA的英文版主页上写着其创始人Brandon Wade的一段话：每段成功的关系都是两个团体间的约定。商业中，合作伙伴签订商业协议，列出他们的目标和期望。同理，浪漫关系能进行，唯有两个人对彼此的期待、付出和回报达成共识。

主页上更是不怕“货比三家”的架势，宣称在这里“sugar daddy”们可以获得的好处：一个sugar daddy对应4个sugar baby，无情感束缚，理想关系。

这样挑战“公序良俗”的服务，在海外的使用情况和评价是怎么一个情况？其官网上宣称，全球有1000万活跃会员，800万魅力甜心，200万糖爸爸和糖妈妈，服务遍布139个国家。

《大西洋月刊》，美国最受尊敬的杂志之一，曾刊登这样一篇报道《糖爸爸们是如何资助大学教育的》。

该报道称，SA网站2013年宣布其注册“甜心”有230万，其中接近44%是在校学生。而SA网站正是通过不断加强这样的社会印象来吸引更多的女大学生注册。

美国《赫芬顿邮报》的报道则指出，美国大学生通过找“糖爸爸”还清助学贷款。报道分析称，助学贷款债台高筑、工作难找、经济低迷，当下的美国青年们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经济压力。研究发现，2011级的学生毕业后，85%选择回去与父母同住，而这个数据十年前只有40%。

文章中提供的2017年12月的数据显示，注册“甜心”人数最多Top20的大学中，纽约大学人数498位列第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253人，位列第8；哈佛大学231人，位列第9.

这篇报道中提到的sugar daddy认为自己是出于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帮助这些女孩子。这基本代表了其中一部分人的自我美化倾向。

MIT校报则对其校友Brendon Wade创办了这样一家网站十分痛心，直斥这是其宣称用钱建立的伴侣关系更可靠是诡辩！健康的伴侣关系源于彼此在性格、情趣等多方面的吸引，而在Brendon Wade的网站上，女性感兴趣的是钱，男性看重的是性。

SA从创立起就面临着提供“援交”服务的伦理质疑，但除此之外，主流媒体的报道多以偏社会批评的角度，探讨为何年轻女性使用该网站，以及背后戳痛整个美国社会的助学贷款体系沉疴。

而场景转换到中国，SA将交友条件明码标价的“皮条客”的属性成为其在大众层面的原罪。

突如其来的“黑红”

剁椒娱投（ID：ylwanjia）查询数据发现，甜蜜定制APP早在2016年8月22日就已经在苹果应用商店上线，之后经历过24次升级更新，最新的一次是5月11日，根据《通用数据保护规范》进行相应调整。一直以来，这个APP并未进入大众视野，直到最近几天。

甜蜜定制APP在自我简介中称，在大陆地区，甜蜜定制锁定CEO、企业家、模特以及高端用户，将平台改造成为中国高阶交友品牌。

在隐私声明中，甜蜜定制特别将其业务性质进行加粗，表示其只是一个交友平台，而非中介。

将SA甜蜜定制推到大众关注视界中的，主要是5月22日社交媒体大V和环球时报的密集声讨。

据环球时报的爆料，甜蜜定制的运营公司2015年10月30日已经在上海自贸区的工商部门处注册，登记的企业名为“娱发信息科技(上海)有限公司”，并称其已获得工信部门的ICP备案。

但通过工信部ICP备案管理系统，小娱并未查询到“甜蜜定制”或其域名的备案信息。

剁椒娱投（ID：ylwanjia）查询天眼查发现，娱发信息两位高管分别叫WEY KIM LONG和WEY TING，与“Seeking Arrangement”的创始人Brendon Wade（原名Wey Lead）同姓。

娱发信息的母公司为香港企业W8 TECH LIMITED，初始注册资金50万元人民币，2016年8月30日变更为8.1万美元。W8 TECH LIMITED中文名为“网发科技有限公司”，2012年在香港注册，目前是“Seeking Arrangement”境外版APP的实际运营方。

随着社会舆论的发酵，甜蜜定制紧急在其官网贴出声明：中文版在华语地区有绝对独立的品牌定位，部分媒体的报道出现了偏差。

在这场舆论风波发酵之初，甜蜜定制得微信服务号就被平台封禁。

监管部门随后也有了动作。5月22日，娱发信息被上海自贸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列入企业经营异常名录，原因是“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

上海浦东新区新闻办相关负责人也向媒体表示，有关部门正在对此事进行调查，但目前还没有官方结论，若有结果将适时向公众或媒体披露。

测评：甜蜜需要物质来“定制”

为了进一步加深对甜蜜定制的了解，剁椒娱投（ID：ylwanjia）决定来一次产品体验。

剁主和小伙伴分别以“34岁，男性，182cm，净资产300万，年收入45万，生活方式浪漫，本科，基金从业者”和“20岁，女性，168cm，大学生，生活方式浪漫”的信息注册了账号。

在选择性别之后，男女都有选择成为“魅力甜心”的通道。而选择“成功男士”之后，年收入要求起步价要求是30万，直到“650万以上”，上不封顶。总资产起步价60万，直到“超过6亿”，同样上不封顶。

值得注意的是，在SA英文版中，“糖爸爸”们需要写出一个月提供的津贴，“甜心”们则写出自己的目标收入，明码标价精准匹配。在中文版中，类似的信息则用比较模糊的基本—中等—浪漫—轻奢—高奢等花费层级来代替。

相较于一般社交应用，甜蜜定制的目标关系选择很细化，从温柔体贴、开放式关系、跨性别、投资者、稳定关系到上流生活，不一而足。

信息填写之后，APP将根据你的地理定位将附近与你信息匹配的用户推送到主页。类似于探探的使用界面，向左划为“不感兴趣”，向右划为“喜欢”。

在“34岁”的“糖爸爸”的马甲下，剁椒娱投（ID：ylwanjia）的账户刷出来的多为18—24岁之间的女性。签名栏的信息，除了个别直接宣称要找“sugar daddy”的，和其他社交平台的签名并无二致。

而用“20岁女性”账号刷出来的“糖爸爸”们年龄在20到50不等，大部分在27到40岁之间。而这些男性用户的诉求则更加明确：“寻找性感伴侣”，“喜欢少妇熟女”，“寻找阳光甜心”……

注册之后需要等待个人资料审核完成和激活确认邮件，才能开始聊天。有很多人反映，注册后一直未收到甜蜜定制的确认邮件，不能正常使用APP。剁椒娱投（ID：ylwanjia）的两个账户注册信息提交1天多后，也仍未收到确认邮件。还有使用者反映，充了会员之后，聊天功能仍未开放。

根据甜蜜定制在帮助中心中的声明，由于加入人数过多，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资料审核，审核时间不会超过48小时。不过确认邮件是即时发送的。

此外，这款APP的大多数功能不对游客开放。所以要想隐藏自己的在线状态、登陆地点，查看自己的浏览足迹，翻看其他用户更多照片，就必须升级为高级会员。目前会员有两类充值方式：7天164元或者30天499元。

甜蜜定制还提供了一种免费升级的方式，如果魅力甜心想要免费升级成高级魅力甜心，则必须用本人大学的校邮进行注册。一旦通过认证，就可以启动高级资格。

严格监管的大环境下，甜蜜定制很危险

尽管甜蜜定制在官网上的声明中称“在华语地区拥有绝对独立的品牌定位”，看照片筛选交友的页面和许多交友软件都十分相似。

但选择成为成功人士或是魅力甜心对应的两套程序，实际上已经制定了用户的角色定位和心理预期，把资产当作筛选的指标更是赤裸裸地展现了其背后的理念。

在甜蜜定制的“需要帮助”一栏下，不乏“使用借记卡付款被拒怎办”“可以使用借记卡付款吗”等有关付费的问题。在“如何更快更好地找到合适地成功人士”的问题下，官方给出的答案是请参考英文版本。

这和国内大部分陌生人社交软件的调性截然不同。探探里只能看到对方的照片和兴趣爱好，双方相互点爱心才能弹出聊天框，soul是以心理测试的结果作为交友推荐机制。陪我则通过三分钟语音通话来确定彼此是否合适。

此外，甜蜜定制的注册对年龄没有限制。而在国内，作为陌生人社交产品代表的陌陌，在用户协议中规定了未成年人必须在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使用App。

在整个陌生人社交市场里，甜蜜定制的风格显得十分露骨。不少媒体指出它“物化女性，是在挑战公序良俗”。就在几天前，因物化女性的不当言论，知名情感博主Ayawawa被清空微博，禁言6个月。作为初代网红，长盛十几年的Ayawawa被封杀，也折射出国内内容监管趋严的势头。

从今年年初开始，微博，快手，今日头条等多家互联网公司都因内容违规被网信办约谈并进行整改，按要求清理相关违规信息，关闭有关频道和账号。

网信办今年2月出台了《微博客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创办6年，月活2000万的内涵段子由于“三俗内容”被关停，知名品牌暴走漫画本月16日也因“侮辱英烈”的言论被全网封杀。

在监管愈加严格的大环境下，各大社交平台也在不断加大内容审核的力度。被要求整改之后，快手招聘内容审核编辑3000人，今日头条将内容审核团队扩张到10000人。

相比之下，甜蜜定制的平台玩法下的内容，无疑是在底线的边缘试探。

虽然该产品在声明里表示，严禁性邀约暗示和金钱交易的内容在个人资料里出现，也不允许见面前索要费用。实际上“想找个叔叔帮助我”的个性签名在甜蜜定制中并不少见。更有媒体曝光，在该平台上有人自称女硕士，明码标价一次3万。

乱象已经出现，可见其内容监管并不如声明中所说的严格。

微信服务号被封，业务被调查，主体公司列入经营异常名录……甜蜜定制入华两年，这才开始正式经历中国的社会舆情和监管风暴，现在恐怕很难再用一句“绝对独立的品牌定位”来撇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