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李师傅和他的车的时候,他在车外靠在车门上等我。
到4月份,北京网约车新规的过渡期就结束了,很多快车司机也在面临转行的抉择。快车卖车潮纷涌而至。而李师傅恰巧是一个开着非京牌车辆的非京籍快车司机。有一次坐过他的车后,我就问他,师傅,你打算卖车吗?
他说,想过啊。
一见面李师傅就对我展示了一张发票,前一段时间被警察罚了三千块钱。描述起当时被警察带到派出所里的情形时他有点激动:明明自己是个滴滴司机,怎么就被当黑车司机抓了呢?他还拿着发票跟我讲:“别人都说滴滴能报销,我也想去找滴滴把这个罚款报了。”
李师傅交了罚款之后收到的发票
李师傅是安徽宿州人,今年45岁,来京北漂将近二十年。我问他是不是压力很大,他就有点激动:“压力能不大么!我还要买房子,还要还车贷。”可是谈到卖车,他又有点犹豫,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前两天他拉到一个瓜子二手车的人,听说他想买车,双方还加了微信。
虽然快车开了大半年,他仍然觉得滴滴派单不公平,租车的司机收到的单子比较多,但是为什么当时不去租车呢?他表示租了车,除了要交押金,违章事故都要自己赔钱,但是自己买的车,刮一下蹭一下无所谓啊。
快车生涯
去年6月的时候,有个朋友向他推荐:“来开快车吧,一天五六百,纯挣。”李师傅当时还在卖菜,不赔本也算不上挣钱,一天也就一二百的收入。他觉得开快车听起来不错,媳妇也想让他跑滴滴,毕竟他驾照拿了这么多年,开车技术还是有的。那时候他不怎么会用手机,也不会下载软件,哥们给他下载好,又带着他跑了一天,李师傅才学会用滴滴接单。
刚刚开始当快车司机的时候,李师傅还是过了两三个月的好日子的,跑一天车能挣上千。两三个月之后收入骤减,降到了五、六百块钱一天,直到现在大概每天挣上三四百块钱。我按照他说的时间算了算,发现2016年8月,正是滴滴和Uber中国合并的时间,此后平台对网约车司机和乘客的补贴就开始逐步减少。
李师傅不会像他有些朋友一样,每天要定下来一个目标,不跑到五百块钱不收车之类的。他一般每天开车十到十二个小时,见好就收。外地车牌不能进二环,现在周一还限号,一般差不多三天能跑一千块钱。
滴滴前两天刚刚宣布专车快车调价最高1.5倍,专车调价59元封顶,快车29元封顶。李师傅听我说了这个消息后,他觉得调价低了,但是坐车的人就会多了,这对他们的收入没什么太大影响。
他还向我吐槽了开车时遇到的不讲理乘客,有些乘客喝醉酒在车上随便摁来摁去、随手把导航关了;有些乘客听到他要用导航,就说不坐了,不管他还在路中央就让他立即掉头开回去。说起来这种事情他都气得开始在采访中爆了粗口。这也是整个采访过程中唯一一段听到他骂人的对话。
生活不易
聊着聊着,他从后备箱里给我拿了一瓶水,这让我这个采访者受宠若惊。他跟我说,他人就是这样,当年卖菜的时候,有陌生人来找他借几块钱零钱,他就会给,虽然这么多年也没见这些人还过钱。
二儿子从小心脏不好,做完手术三天花了五六万块钱,当时也没上保险,一分钱都没免。钱全都花出去了,房子也没买。好在老二身体好了,现在猪蹄一顿能吃仨。前一段时间在学校宿舍里放炮,还被校长逮住了。
说到开心的地方李师傅拿出了手机,给我看一家人的照片,两岁半的女儿喜欢看《熊出没》的动画片,还在家里戴着光头强的黄色安全帽拍照。
李师傅看家人照片的时候,很开心
不能开快车之后,李师傅打算干什么呢?他说他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还能开就开。
带着李师傅入行的哥们倒是跑了。那哥们的车是辆长安,现在去开了小巴(我问他是不是滴滴小巴,他说好像是)。但是李师傅的车是个五座车,干不了这个。
聊天的时候,他提到媳妇前一段时间学了扎花束,想要开个网上花店,他可以去给客户送花。“毕竟现在都是互联网了,也不需要门店,网上订了花,送过来就行了。”但是什么时候做,他还没有计划。
后记
采访中李师傅说以前有个朋友种草莓,有个记者朋友来吃过一次后发了一篇稿子,这个朋友的草莓卖得可快了。他也想让我以后报道一下他的花店,不过我还没法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互联网,特别是在一线城市的互联网,越来越多地覆盖了人们的生活。以前不会用手机的李师傅,也慢慢学会了用滴滴开车挣钱;他的朋友不想开快车了,还能转行开小巴,而李师傅自己还打算在互联网上卖花。想卖车的时候,他可以联系二手车直卖网的人;平日里,还会有我这种想采访他的网络媒体来和他接触;他也会想到用媒体的力量为他以后的花店做点宣传。
互联网也在逐步改变着人们的生活。这些被互联网聚拢来开网约车的外地司机,在这几个月里,还要为生活奔忙,努力寻找新的机会和出路。在快车司机这个职业走到尽头之后,他们又要去做什么呢?